如今已是春暖花开,蛙鸣鸟语,一派清新景象。新冠病毒已被众志成城的全国人民击溃得偃旗息鼓,复工复产已基本全面拉开欢腾的序幕。
当下正是春播旺季,家乡田塅上,三五成群的村民们有说有笑、娴熟自如地在忙着抛秧撒苗,神情仿若不容错过今年的丰收,只看见一片片乌油油的水田在他们的脚下渐渐泛起了绿意盎盎。
阳光明媚,春风抚面。
恰巧清明放假三天,乘着好天气,我就起意帮年迈的母亲把那几块菜地打理打理。这几块菜地是母亲几十年来一直未曾荒废过的“保产稳供”之圃,经她精心种植出来的疏果,或是翠翠绿绿,或是花红紫青,满满的全是有机环保家乡菜。
别小看这几块菜地,在今年的居家抗疫期间却也做出了小小的贡献。因大家伙不宜外出上街买菜,那菜地里的芹菜、大苋菜、胡萝卜白萝卜、卷心菜、香菜、菠菜和大蒜,它们似乎也知恩母亲平日里的辛勤劳作,长势特别好,不仅时常成了我们自家餐桌上的可口菜,有时母亲还会东家一篮子西家一抔子地送给那些外面务工回来的乡亲,每次都高兴得他们连连感谢。
如今那几块菜地里种植的那些菜系现已基本退市,吃不赢的菜已抽荇成“林”,像那些开花了的白萝卜、芹菜什么的与我差不多高,若瘦小的母亲走进去估计看不到人。
这天,吃过早饭,我就扛着锄头来到菜地,发现锄头根本不好使,特别是分蘖快的芹菜整蔸都比碗口还粗,只好用手一蔸一蔸地拔,一垄一垄地清,大汗淋淋的我拔一会儿抽根烟休息一下、拔一会儿抽根烟休息一下,最后不得不脱掉多余的衣衫,只穿件内衣继续劳作,期间还叫孩子她妈送来了毛巾擦汗解围,最终经过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紧赶细掇地把这几块菜地清里完毕。第二天接着把篱笆编插好,以防来日母亲种下去的辣椒、茄子、蕹菜等被附近的鸡鸭践踏。
一日多的劳作,虽然手臂和脸庞被晚春的阳光晒得通红通红,但还是很欣慰自己依然存留着那份务农的情怀,那种熟悉的感觉也油然而生。
说实在话,提起务农,从那年起至今,在我心头多少有些许阴影。那时刚好是白水高中毕业,暑假里正值夏收双抢时节,不料父亲生病了没法下地,母亲又要忙其它家务,割稻子插秧苗的农活就只好全落在了我和大妹、小妹三个半生不熟的劳动力身上,当时我家连自留地一起加起来大概有十六亩多水稻地。
农作活插秧的事儿还好些,不咋太花力气,起上来的秧苗能挑就多挑些,不能挑就少挑些,大不了多走几趟,怕的就是割稻子这活,而割稻子最怕的就是扛打谷机,之前不像现在有收割机等现代化农业机械,那时只有那种自家请木匠用松木或杉木料等做成的方桶,然后一边配上两个大小生铁齿轮,再支上一些钢板之类作连杆带动一个可活动的有齿滚桶,我家偏偏又是用松木料做成的,整个一套加起来起码有一百五六十斤重,且必须使劲用脚踩后面的踏板才能带动滚桶脱粒谷子,要是早上打谷子的话,只会把人折腾的两腿发软和肚皮打鼓,更伤脑筋的是,这种打谷机如果碰到下雨天被淋湿了,木板吸饱了水整个机子就非常的沉重。
记得那会儿印象最深的有一次,就是因前一日下了大雨,第二天晴天为了赶季节以免影响秋播,其中有一块名叫“裤裆丘”的稻田,因周边别人家的稻子都已收完,为了赶在人家插上秧苗之前把它收割完,于是在没有任何推迟理由的情况下,带着两个妹妹早早先把稻禾割倒,随后,我就和大妹扛着吸饱了水的打谷机由老堤下的稻田里蹒蹒跚跚地从马路那边穿过来。那时大妹也就是十五岁左右,小妹十三岁左右。因打谷机的铁件大部分是在前头,为了减轻大妹的压力,所以我就扛前头大妹扛后头,尽管如此,我俩走在田堘上仍是趔趔趄趄。之后,还要从别人家下丘攀到自家上丘,田坎儿大约五十公分的高度,虽然只有一步之举,而我们却硬是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一次一次努力,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爬到了自家田里。等好不容易放下打谷机的瞬间,当看着泪水在眼圈里打转的两个妹妹,我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幸好后来,由于有了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他们及时赶来帮忙,终于把剩余的那好几亩稻田收割完毕。
现在自己想来好气又好笑,在割完家里最后的亭子脚下“五舍丘”那块稻田时,我特定要求二姐把田尾的最后一蔸稻禾留给我来割,在割完最后一蔸稻禾时,我服气地奋力把手中的禾镰往田边的山上一扔,“去你妈的”。从此再也没敢摸过禾镰。
后来,我还时常会忆起那把禾镰,挂念它是否已锈迹斑斑,愧疚它好歹也是那时家景不宽裕的父母花钱买回的家什。
虽已时隔二十九年之久,现在家乡人们还时常夸起我当年的吃苦,并还原我当年的情形:光双赤脚、肩上搭条毛巾、拖个大板车、带着两个年幼年的妹妹,起早摸黑,风里来雨里去,穿个当年农村作习的大裤衩,经过一个夏暑的炙烤,白白嫩嫩的孱弱小子终将“修炼”成了皮肤黝黑的猴孩。
时至今日,虽已放下禾镰从事笔耕多年,现在想想,还是多亏了当年背上那些被晒出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水泡的淬炼,那时虽然刚开始到了晚上睡觉时,因疼痛只能侧着身子,但后来经过一番兑皮长肉,有一阵子竟然神奇般地就连雨水都淋不进毛细汗孔了,似乎浑身多了一层无形的盔甲,而个中的元素至今依旧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