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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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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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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父母·惜字亭

 

在我的印象里,父母为数不多的朋友当中多半是老师,而且有些后来大都还竟然成为了挚亲并且延沿至今,甚至连称呼都一直未曾变过,如曾经在我们栋头村小执教过的庄伟仁姑父、李国雄叔叔、黄赤峰哥哥……

记得那时,每当开年时分,新学期到来之际,父母就会拿出过年时特地留存的几道家乡腊味,满满地蒸上几大碗,然后邀好我们村小的老师们聚一聚,不管是新调来的还是历任的都一并请上。一任接一任,那些年,父母都会热情地迎来送往。

一直以来,母亲有喜欢养些鸭鹅的习惯,待到鸭鹅养肥时,父母就会毫不吝啬地宰一只,邀上老师们一起分享分享,顺便聊聊孩子们的学习状况。

那时,我们读书的兄弟姐妹多,生活条件自然不是很好,村小的老师对我们也是关照了不少。虽然当时的学费一学期大概就是几块子钱,但父母有时还是捉襟见肘。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我们哪个会因此而辍学,于是就会想方设法,不是帮我们借交学费就是申请尽量延缓交费时间。

读一年级那年,二胡拉得很好听的阮必春老师担任我们班的语文课,好几次见我的铅笔、本子什么的用完了,第二天一上课他就悄悄的把这些学习用品放在我的课桌上,让我甚是感动。如今阮老虽早已仙逝,但我对他依旧心怀感恩。

有一年冬天似乎特别冷,姑父庄伟仁校长见我们穿着单薄,就从家中捎来大包小包半新的衣物给我们补充。要知道,之前过冬,我们一般是只靠套两条单裤来应付,但那一年,我终于穿上了羡慕已久的灯芯绒裤。

说实在话,那个时候,其实他们也并不宽裕,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几十块钱,况且还要养一家老小。

忆起他们,至今我依然温暖如初。

四年的村小时光,她是我最温馨的乐园。虽然我家离村小只有几步只遥,但我经常用瓷缸乘饭到学校里去吃,跟着带饭在校用餐的同学打成一片,哪怕是挑点霉豆腐下饭,也似乎觉得在学校里吃的饭就是甜香。现在想来,这也或许是童年成长里程中不可或缺的快乐了。

我曾疑惑,父母怎么跟老师这么投缘?!或许是为了找回自己曾经的失落?或许生性就是对文化人的尊敬?后来我才领会,其实这不仅仅是因为父母热情大方的性格和知恩图报的心胸,同时也是为了我们能有着较好的“师门师皈”。也许这就是身为农村父母一种最朴实、最初始的心愿罢了。

 

 

我父亲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实在人,他小时候只是在我们本村的一个尊为绅爷的前辈那儿读了段时间的私塾,但即便如此,基本上是自学成才的他,算盘打得却也是叭叭响,当时在我们村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据说后来还带出了好几个打算盘的徒弟。由于有这个出众的技能,再加上老实憨厚,我父亲因此在村里担任了几十年的会计。

后来我二哥岚涛先生毕业之后参加了工作,供职于金融机构服务银行系统。或许这也是了却了父亲的一份心愿。

其实,父亲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只是不善言词。听母亲说,父亲在六十年代,还曾偷偷和村里几个年龄相仿的同伴,跑到吉安市内的一家国营工厂上过几个月的班,因当时生产队田地多、劳力少的原由,最终无奈又被村里找来的人召回务农了。

假想,如果时光能倒流,或许父亲的昨日又将是另外一种描述。

母亲也是一个地地道道、善良而又充满智慧的农家女,她从小随父亲童养媳出身,虽然从未进过书院门,但她却懂得不少民间偏方,偏方的得来则全靠自己平时用心地听和记。

母亲现已是八十余高龄,但在我的记忆中,之前经常会有人请她帮忙看些小毛小病什么的,每次她都是一丝不苟、尽其所能地为他人排忧解难,而从不收取人家半毛钱费用。

母亲虽然没上过学,她却多少识些字,在当时来讲也算是个难得的进步青年。因为这点,现在她还会经常唠起,她说由于那时好学上进,村里的大队干部执意要求她入党并担任妇女主任,但因那时家庭负担重,大队又经常要开会,家里没几个人赚工分,于是婉言绝了。

一念之差,当年的遗憾如今已深深地刻在了母亲的额头。好在我和二哥他们现都已是多年的老党员,这让年迈的母亲又宽慰了许多。

母亲历来就注重子女教育,哪怕是在家里没油下锅的年代,她也会时常蓄几个鸡蛋、挑担蔬菜赶到集市上去给儿女们换回些学习费用,自己宁愿累点苦点,也总不把我们的学业耽搁,甚至我最不爱读书的大哥,在他走上社会之后,母亲为了让他掌握一技之长,还特意请来师傅教他习武,虽最终半途而废,不甘心的她却又让他去学篾匠和泥匠……

 

 

父母对儿女教育的重视,也折射了我们村自古以来尊师重教惜文求知的优良传统,要不矗立在村西石拱桥旁,与村小隔路相伴的那座惜字亭怎么会保存得那么完好。

小时候我对家乡的惜字亭并不是很了解,误以为它是什么神仙阁楼,每当放牛归来经过此处,总会远远避之,生怕会冒犯,打心里对它有着一种莫名的敬畏。

后来听村里年长者讲,这座惜字亭是早年我们读书的大户人家捐修建的

据我二哥介绍:修建惜字亭是因在先前能读书识字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因此,人们对有文字的纸张充满敬意,不用了的字纸须送往惜字亭内焚烧,旨在教化子孙后代,勤学苦读;又或是万物皆有灵,有字的纸则更具灵性,不得随意毁弃,必须以火将之送上天界,便有了焚烧字纸的敬字亭的设置,成为了儒家思想在民间生活中最淳厚亲切的表现。

如今,虽时常在外,家乡的惜字亭却依然是我梦中牵挂的厚重景观

每次回乡,总会去那爿儿转转。虽萧萧竹林已不在,但仿佛依稀可见旧人先贤们正手提竹篮虔诚地焚纸烧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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