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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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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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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家山”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家山”

—— 读王跃文长篇小说《家山》

杨晓凤

2023年7月2日,作家王跃文老师携鸿篇巨制《家山》在湘西泸溪县举办了分享会。当天,读者们拿着书早早地守候在讲堂里排队等待他的亲笔签售,场面之壮观,读者之热情,可见《家山》在读者心中的认可度是非常高的。

分享会上,饱含深情的王跃文对书中人物与故事做了更深的解读,他说:“家山,就是家乡,就是故乡。我的长篇小说《家山》中的家山,就是我的家乡湖南省溆浦县,是重峦叠嶂的雪峰山。”话语中,对家乡的一往情深溢于言表。

细读《家山》书中的故事,时间跨度在1927年到1949年间。故事发生在中国南方一个叫沙湾的乡村,书中对村落人文环境、社会体系和地域文化的生动描写,可以感同身受作者在写作过程中,家山于其心中的重量,美妙的山水长驻心中。

作者在分享会上告诉读者们,书中的人物有大量的原型来源于生活中的现实人物,在创作的过程中为了人物经历的需要,大量收集并研究创作跨度年代内,南方乡村的多种史料,包括政治经济史、土地租赋史、革命斗争史,还有从小家人包括奶奶、父母及村上老人讲过的往事。我认为,正因为《家山》有大量的人物原型做支撑,才使《家山》让那么多读者着迷。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尊重人物的历史背景,有格局有情怀,故事情节不局限一个村庄一个家族,而是把群体化的众生相加以集中的艺术提炼,成为了发生在《家山》里千万个乡村故事的缩小版,谱写了一个时代的乡村故事。一个时代的生存抗争,一个民族正义与邪恶的博弈,让人读得惊心动魄,热血沸腾。

《家山》的创作过程,全程采用广角镜头取景写事,呈现出乡村百姓生生不息的生活本色,各具人物特色,互不重叠、个性鲜明,又有代表性,鲜活而生动。

书中的人物结构由十来个家庭组成,场面宏大,人物结构布局巧妙。作者遵循了他的一贯写作风格,现实与理想在书中得以高度统一,具有可读性和故事性。而现实主义与浪漫情节恰到好处的契合,革命先辈出生入死,为理想敢于牺牲的精神,令人肃然起敬。

细读《家山》,感受乡村人间烟火。

书中不仅有崇高的革命理想描写,也有生活细节的描写,“围墙上爬了丝瓜、南瓜、冬瓜、蛾眉豆,都在露水下散着清香,萤火虫四处飞,满田垅的蛙声……”这样的乡村生活的描写,真实而接地气。在那个物资极度贫乏的年代,“齐峰端着桐油灯进房,见蚊帐已经放下,娘已替他扇过蚊虫。蚊帐蜡黄蜡黄,补着好多补丁。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蚊帐就是这个样子,不晓得用过几代人了。黄得发红的水竹簟子光溜溜的,也不晓得睡过几代人了。”作者以现实的笔尖直触生活的最底层。

书中塑造的陈齐峰,他是千千万万革命者中的一个形象代表。若干细节的描述,如陈齐峰为筹措革命经费让同志假扮强盗到家里打劫,齐峰笑笑,蓬乱的胡子里传出低沉的声音:“我困了一年眼闭,把一世的眼闭都困完了。”瑞萍眼里微微闪着泪花,上上下下看了齐峰,笑道:“看头发像个野人,身子也还壮实。禾青把你养得很好。”

陈劭夫是一位有信仰有文化的读书人,他的忧心忡忡跃然纸上。“窃以为教育贵在普及。扰攘列强挟其物质文明优胜之势,侮我人民,侵我土地,国难严峻,有加无已。救亡图存之唯一方法,惟有灌入儿童脑筋俾适于现代新国民之修养”,“乡中多一读书识字之人,即社会多一安分守己之人,亦国家多一健全良好之国民”。陈劭夫打仗负伤在家休养,伤未完全治愈,毅然奔赴抗日战场。劭夫更是一名军人:“民心需要鼓舞。我是军人,从报道字里行间,看得出真实情况。日寇前两次进犯长沙惨败,这回更加丧心病狂了。我不能再休假,马上回前线去。”齐峰问:“身子如何了?”劭夫说:“应该没事了。”

贞一放下刚满半岁的儿子戎生跃马扬鞭奔赴抗日战场。佑德公喊贞一和有喜上马,喊道:“贞儿,不要舍不得,打完日本鬼子就回来了!不讲老规款了,骑马走吧!”贞一含泪上马,勒着缰绳,也不回头,挥手上路。有喜也上马,跟在贞一背后。佑德公和乡亭叔侄们走到路边上相送,沿路的狗都叫了起来,今日的狗叫听着竟像吉祥的铁炮声。突然,贞一挥鞭策马奔腾起来,那匹二十一岁的枣红马依然十分矫健。

他们为新中国的舍生忘死,送别的情景让人不禁潸然泪下。没有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而是在一个个令人感动流泪的行动细节中。扬卿是喝过洋墨水的人,见过世面,也看到了民智需要开发,他在乡下办了新学堂,每日大早,扬卿都要立在祠堂门口,一个一个把学生迎进去。学生喊一声“陈老师好”,他鞠躬还礼,没几日,他就喊得出全校学生的名字了。扬卿只要进祠堂上课,都穿得整整齐齐,要么西装革履,要么穿着长衫,他的形象代表一批旧时知识分子的革新思想。陈扬卿不仅教书,还义务当起了水利勘测规划,扬卿给大哥二哥都写了信,讲了自己想法及爷娘意愿,详述达叔家住进屋来种种情状,听两位哥哥意下如何。不等两位哥哥回信,扬卿打了背包,带上十日粮米,腰挎五双草鞋,头戴竹斗笠,手里提剑,溯万溪江南上。

陈有喜舍家为公的心思描写入木三分。他见扬卿太担心了,就说:“陈老师,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份担心,只放在你我身上。我明日起,天天烧香求菩萨。万一修几年修了个筛子,我任他们碎尸万段,屋里田产全部充公。瓜儿领着娘和两个儿子回沙湾去,那里还有几间土砖屋,几亩车水田。乡亲们无非白辛苦几年,又回到原先的日子。祖祖辈辈这么苦过来的,赌一把吧!”

《家山》对人物的描写贴近生活,尊重事实原貌。在那个年代里,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重大历史事件的他们,有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坚定信仰,有日常烟火的细微感动。在国家的前途命运面前,沙湾这个小小的村落里有小利益的宗族械斗,也有大是大非中的奋不顾身……作者将人性的多面性,人物个性的特殊性描写得淋漓尽致。

细读《家山》,感受祖国传统文化之美。

作家以笔触,把千年的传统文化,细腻地表现在日常的烟火里、亲密的伦理中、平淡生活的世俗里,书中陈家修家谱,派字往上数五代,往下排到三十二代,叫作:福贵昌隆,家声远扬;修齐有本,锡庆延长。虽然写的是一个家族的传承,荣辱兴衰,依然可以从一本家谱的兴衰中折射出一个家族的薪火相传,一个民族绵绵不绝的缩影。怀祖崇善,才能历久弥新,很多为人之道理在家谱之外,给读者以提醒与觉悟,实为作者的用心良苦。

大年三十,依旧大雪。扬卿把煮好的财头肉放在茶盘里托着,在神龛前烧香、烧纸、作揖……平时夜里扬卿独自在书房里读书写字,除夕夜他陪着爷娘守岁。火塘里炭火一直旺着,茶堂屋很暖和。听到齐岳敲梆了:“三更梆出,癸酉岁除。鸡鸣狗叫,甲戌将到。新年新时,吉星高照!”作者以这样的描写,告诉读者要保有一颗感恩的心,感恩天地万物生灵,感恩祖先感恩生命给予。

舞龙灯,忽听得外头锣鼓喧天,逸公老儿说:“今日初三出灯。”外甥们就吵着要去看龙灯。祖婆说:“不要出去看,只在屋里等着,龙灯是家家户户都要舞到的。”祖婆又喊扬卿:“卿儿,茶钱要预备三个,一个比一个大。舞龙灯是兴吵的,越吵越发。”这些节庆民俗里蕴藏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祈求。

春上,齐峰去江东迎娶禾青。新妇娘头顶花头盖从闺房出来,郎婿家迎亲的鞭炮响得满堂喜气。齐峰头戴博士帽,身着马褂长袍,胸前扎着红绸花,端端正正候在花轿边。

禾青大喊一声“爹爹爷,妈妈娘”,哭起嫁来:“妈妈生我尺把长,喂奶喂到我会喊娘。五黄六月怕我热,十冬腊月怕我凉。做女做到十五六,教我描来教我绣。做女做到十七八,教我织布又纺纱……媒人讨吃一张嘴,命好命苦天注定。只求老天保娘亲,福禄寿喜样样齐……”喜帕挡着眼睛,禾青只望得着脚尖,小心走到路边立着。哪晓得,轿夫哦嗬地打了一声喊,抬起空轿飞跑着走了。齐峰这才想起,沙湾抬花轿的人爱整新妇娘。敲锣打鼓的人都笑起来,锣鼓打得更响,唢呐吹得更起劲。地方婚俗描写的惟妙惟肖,令人身临其境,画面感清晰可见。

书中还写到了办丧事。在当时当地丧葬是“当大事”,书中描写,停棺三日,逸公老儿灵棺择吉抬出窨子屋。铁炮冲天,法乐齐鸣。吼叫声震耳欲聋,听着却比哭号更觉悲怆。屋外早立满了送葬的乡亲,有沙湾的,也有外村的,都是从自家穿了孝服来的。孝男孝女扶棺哭号,长长的白布绕棺围成灵舟,托载着逸公老儿往渡西土,扬卿写信泣告甫屹二兄,信中写道:“先大人停灵三日,往吊乡亲不绝于途,以致柴门阻塞。大殡之日,千家举哀,万人缟素。父归仙班,虽极哀荣,然失父之痛,山崩地裂,永无平复之日矣!”书中描写了农村“百善孝为先”的传统孝文化,对死者的奠祭,是人性至善的表现。

乡村的爱情也美丽。短短几日农忙假,扬卿在屋里屋外进进出出,上下楼梯踩得嗵嗵响。一日深夜,望着窗前萤火虫飞来飞去,扬卿写下《诗经·采葛》句子: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天井安静下来,史瑞萍出了祠堂大门,走到大塘坎边,打开扬卿的信封,立即面红耳热……她也学着扬卿,写的是《诗经·风雨》的句子: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书中这样的描写,让人仿佛能感受到作者笔下人物的怦然心跳,含蓄又有意境。

 三

细读《家山》,感受民族文化中的自然美。

书中描写了红军从沙湾过境,借用佑德公屋子做指挥所。红军移防之后,国民党县政府借佑德公屋临时办公。正是深冬,贞一放寒假从长沙回来,“走到南墙角,见梅花苞星星点点,已稀疏开了几朵。大风吹得墙外的松树呼呼地叫,一只麻雀斗着风飞了几下,顺风落在树尖打秋千。”

在叙事的描写过程中,一幅诗情画卷呈现眼前,自然景色美深藏其中。

抗日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扬卿和克文在村里组织代工队帮助抗日家属收割稻子,“扬卿说话时,日光已从他的脚底往上爬,照得他额头亮亮的。墙外花园伸进来的老红梅树上,飞来两只喜鹊登着,叽叽喳喳地叫。” 临解放前,陈齐峰发起的革命武装在佑德公屋里议事,“南墙外梅枝红红地伸进来,松林里麻雀叫得快活。日头刚刚爬上屋顶,梅枝一半在日影里,一半在阴影里。”文中将革命的乐观主义与浪漫主义高度统一。

佑德公菜园角上有棵古樟树,树下是自家方方正正的水井,井底泉眼上白沙微微翻滚。井水漫过井沿流出来,汇到旁边低了两尺的园池里。祖上把上面的方井叫娘井,把底下的园池叫儿井。吃水吃娘井的,儿井用来洗菜洗衣。肥水不落外人田,儿井的水从暗道流过窨子屋三进天井。一进天井最大,天井东边是中堂和正房,神龛上供着家神。二进三进天井小些,紧紧的两个好院子。三进天井的四边阳沟一年四季清水流,又汇到祠堂门前的大塘里。文中对农村场景的描写,把美景与革命的爱情悄然融入故事中,这样生动的描写,谁不心动叫绝?

贞一给留在台湾的女儿念梓的信,信中这样写道:方井池里薄雾隐现,清流鼓涌,冬暖夏凉,依然是娘小时候的样子。娘从儿时就爱在井边玩耍,垂老仍得啜饮,何其幸!娘井里的水流入儿井,从儿井又流到天井,从天井流出老宅,通到万溪江,如此绵绵滔滔,川流不息,直奔长江、东海!梓儿,娘已得长寿。今后无论娘在或不在,勿忘故土,勿忘家山,常带儿女们回来!

书中的这封信,实际为《家山》的点睛之笔。一个人不管身在何处,心中一定要有家国情怀,“家山”正是每个人心中的家国情怀,儿不嫌母丑,犬不嫌家贫,心中有“家山”,心中有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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