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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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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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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坡等你

多年前的一个初春,一群人在洱海边遥望苍山喝茶,有朋友邀约说哪天一起去爬一次苍山吧,苍山的杜鹃应该就要开花了。坐我身边的朋友说:爬苍山应该到你们那儿去,觉得看苍山,西坡是苍山的脸,在东坡看苍山只能看它的背影。

的确,苍山西坡青山郁郁,原始森林遮天蔽日,植物生长茂盛。壮观的雪山冰川,险峻的峡谷急流,开阔的高山草甸,明澈的高山湖泊,一个天然的植物宝库。生长着2840多种植物的原始生态领域。以云、雪、花、瀑、石美景著称,境内山峦起伏、千峰竞秀、河流纵横、百溪激荡,一层山水一道景。阳春三月,山头白雪皑皑,山中杜鹃灼灼,山下春水澜澜。

这几年,随着苍山西坡几条防火通道开通,进山更加便捷,一到花开季节,人流如潮。曾经神秘莫测的苍山,一个个美爆的天然花园被户外爱好者和摄影家们发现,微信、抖音、快手、美篇,便捷快速的传播方式,在网络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信息潮。来苍山看花成了这个季节最热门的话题。

笔架峰下的苍山大花园是最早被发现的赏花点,因其所在地归当时的脉地乡(今漾江镇)管辖,外地游客都叫它“脉地大花园”。当地人则更习惯叫“官房坪”,地名的由来据说是附近村庄里一户姓官的人家,曾经在那片映山红集中生长的坪子里,建盖庄房(用于生产、放牧的临时性住房)放牧牛羊。大家后来就一直叫那个地方为“官房坪”。

后来山下新建了金盏河电站,修建电站时有一条简易的进山公路到半山腰,可以少走很长一段路。“官房坪”成了最早被发现的秘境。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上苍山,徒步十多个小时,去的就是人称“脉地大花园”的官房坪。第一次走进了这座我每天抬头就见,对我却依然神秘莫测的大山。

从漾濞县城出发到脉地大花园,经历海拔1500余米的河谷到近4000米高山,一路峰回路转中,从低热河谷到温暖到寒冷的交替里。感受什么是“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

在金盏河电站的蓄水池后驻车,步行上山,穿行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厚厚的地衣和苔藓覆盖的林间,一阵山风吹过,会有淡淡的清香袭来,抬头长满苔癣的老树桩上,会有一两株兰草忽隐忽现。 在原始森林里穿行一个多小时后,登上了一个高坡,沿着山脊前行,眼前突现一片开阔的高山草甸。其间一丛一丛、灿若云霞的映山红,以极其自然的姿态,热烈地布满了目光所能及的每一寸空间。向导说:这便是大花园了,所有的人都欢呼雀跃起来,一路跋山涉水的辛苦劳顿,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是一个原生于陡坡之上、足有千亩大树杜鹃的天然植物园。缀满鲜红娇艳花朵的大树杜鹃,从容、自然、优雅地点缀在芳草凄凄的荒野之上。大树杜鹃,学名马缨花,我们叫映山红,四川凉山和贵州的彝族地区叫索玛花。我觉得所有名字里,映山红这个名字最贴切,满山满坡红艳艳的花儿,肆无忌惮地绽放,硕大的花朵堆在一起,一片接着一片盛开,整个山野像是着了火,映得群山一片红,有些老树桩看上去该有几百年了吧,一样花团锦簇,每一树足有成百上千朵花,那浓艳的花朵衬着黢黑的枝干,媚艳中又透着庄重来。

我们去的前夜,刚刚有过一场春雨,落红满地,我们躺在树下休息,躺在一地的花瓣上,看到那蓝天上仿佛可以抓进手里的云朵,陶醉于杜鹃花美轮美奂的情韵之中。一阵风过,卷起落花无数,如羽化成蝶在空中轻舞飞扬,盘旋升腾。赏花,单独地看一株花,纵使繁花满树,它的美艳多少有些孱弱。看苍山映山红就不一样,无数株同样顶着满树繁花的大树,汇聚到一起,铺天盖地尽情绽放。憾人心魄的群体之美,媚艳中透着磅礴大气,浓烈夺目。

稍作休息后,再往上走,一大片草甸中间,一块象人工规划过的圆形的杜鹃林,白色的,淡黄的,粉红的,粉紫的和紫色的杜鹃花竞相绽放,紫杜鹃正好盛花期,林间有清泉,花开得更加娇艳。高山草甸,水肥草美,鲜花遍地,牛羊悠闲。比起刚刚看过的一坡一坡的映山红,平坦的林子,与映山红比素雅很多的花色,感觉这里一下子变得温顺平和,安安静静。无端的想坐下来歇歇,细嗅花香。

向导跟我们说,其实这块圆形的林地才是当地人特指的“大花园”,因为有水,在苍山上放牧的牧人常常到这里找水喝,吃晌午饭。林子边顺山而上的这条大路,在不通公路那个年代,曾经是一条繁忙的马道,苍山这边很多寨子里的人,赶马驮着木料和山货,翻过苍山到山那边的洱源凤羽和大理一带去交易,换来油米和日用品。就走这条马道。这里地平,有水,又避风。很多赶马人会选择在这里休息或过夜。据老一辈说“大花园”这块地,原来有很多大树,几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大树,坎坎边上都是映山红,多数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才被砍伐。可惜了。苍山映山红在这座山上就长到这里,再往上就没有映山红了。

继续向上,气温明显低下来,风里夹杂着彻骨的冷,软乎乎的草甸,枯草下的冰碴慢慢融化,嫩绿的草芽开始萌发,远远看去黄色的草窠窠里一块块只有枯草一般高的粉色植物,细细一看竟也是杜鹃,一树的花朵,每朵花只有米粒大小,却依然不屈不恼地开。给枯萎的草甸一片靓丽的色彩。背阴处和杜鹃树下小堆小堆的残雪,依稀可见。能想象一个冬季里,在厚厚的积雪里一株看似弱小的杜鹃,一个顽强的生命,如凤凰涅磐一样孕育这样的绚丽。这个过程,足以让人心生敬意和感动。

苍山野生杜鹃花品种众多,是目前全世界保留最完整,存活面积最大的原生大花野生杜鹃生长区域,现存数十万株野生杜鹃,拥有41个品种。据说全世界所有园艺杜鹃花的母钟超过60%来源于苍山杜鹃花。

随着海拔的增高,象阶梯一样的分布着粉红、大红、粉白、粉紫、大紫、粉黄,金黄等各色杜鹃,五颜六色,一片锦绣花海,几万亩的杜鹃林,一个海拔段一个品种,依次原生于山坡。一棵接一棵,一片连一片,让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从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到三五米高的灌木林,到一人多高的矮灌木林,再到几乎匍匐到地里的小灌木,每登高一段植被就明显不同,让每个来苍山赏花的人真切感知立体气候的魅力,真实体验什么是“山高一尺,水冷三分”。

第二次上山是专门去看乳黄杜鹃,遗憾的是,我们此行还稍稍来早了一点,最接近苍山雪线的乳黄杜鹃区域,还刚打着花骨朵,密密匝匝的花苞,也倒是能让人想象得出花开时的景象。怀揣遗憾在山顶体验了一把山风的狂野和“高处不胜寒的”滋味,看一团一团的乌云压过来,不敢久留,匆匆下山。

为了能多看一眼不一样的风景,我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从官房坪大花园直通桃树坪的道路。下山就开始下雨,雨不大,星星点点的小雨落在树叶上,集成大滴大滴的水珠落下来,打在雨伞上,咚咚响。山里开始起雾,苍山弥蒙在云雾里,身边高大的映山红,一树树花凋落成满地落红,穿行在树下,苍劲的树枝,毛茸茸的青苔和几朵残花,在白白的浓雾里成就了一幅会动的水墨画,用相机拍了几张,感觉一片灰,不及看到的美,觉得有点可惜。这样的美景只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烟雨苍山,云里雾里,如同仙境。美是真美,脚下已经不轻松。能见度很低,二三十米之外已经看不清人。看不到远方的路,心就会莫名的慌。大家时不时各自呼唤已经不在视线里的朋友,听到的也会大声应答。幽深的山谷里清脆的鸟鸣伴随着朋友间的声声呼唤,紧紧跟随,一起下山。还好我们一群人中有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熟知进山出山的每一条路,老马识途,很轻松带我们下山。

这些年,进山的人越来越多,苍山神秘的面纱逐一被揭开,银甲大花园、官房坪脉地大花园、石鈡马鹿塘苍山大花园,一个个苍山赏花秘境地相继被驴友发现,很多人慕名而来,有了一个个心动的故事。更多喜欢户外的凡夫俗子,在孜孜不倦的求索中,将大山深处,最真实、最纯美的自然被一一揭秘。那里的树木、花朵、雪山、溪水、白云、峡谷、,不再是猜不透的谜,醒不了的梦。

亲近自然,看一朵花与世无争的开放。你来或者不来,我一直就在这里。你看或者不看我,我一直就这样开。看这种有别于人工园艺的花园,会无端让人心生禅意。就像做人做事,不必太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做好自己就好。做最好的自己给自己看。

文友杨木华老师说,上苍山是有瘾的,因为苍山的每个季节都会给你惊喜。他还说爬苍山很苦很累,但“苍山虐我千万遍,我爱苍山如初恋”。他拍花、拍树、拍水、拍雾、拍雪景。然后发美篇,发美图。很多人沿着他的足迹而来。

这些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去过多少次苍山,每年每年,等到杜鹃花开的季节,就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上苍山。花开了吗?不看怎么会知道,要去。花开好了,那么漂亮,要去。盛开的拍到了,落红没拍好,再去。朋友相约,要去。同学相约,要去。同事相约,还去。亲戚来了不认得路,做向导。文友来了去采风,得陪同......看了映山红,还等紫杜鹃,去看紫杜鹃,粉杜鹃才打苞,粉杜鹃开花了,乳黄杜鹃还不开。总觉得苍山一年去几次都不够,去得越多遗憾越多。遗憾越多,再去的理由就越多。但每年忍不住一定要看的还是映山红。很多人跟我一样,来西坡看花,更多是奔映山红而来。特别是对喜欢摄影的我而言,我觉得,拍映山红是摄影者最容易找到自信和成就感的题材,不用太多技巧,真实的记录,那种大气,那种张扬,那种豪放,咋个拍都好看,随手就能出大片。一朵,一支,一树,一林,一坡,各有各的风度,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气场。

时光匆匆,苍山不老,每到花开的季节,我依旧会踩着节点如期赴约,然后第一时间在朋友圈发信息:苍山花开了,我在西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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