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再养狗

女儿收留你的时候是在去年的四月份，你就一巴掌大。女儿打电话征求我的意见，我一口拒绝。城市生活节奏那么快，一个姑娘，孤身一人奔忙于熙熙攘攘的闹市谋得生计谈何容易，哪有精力和能力养狗狗？再说，既然养了，就得为它的一生负责，这责任负得起吗？女儿听闻，没有争辩，发来了你的图片，脏兮兮的你，毛发蓬乱，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清澈明亮，歪着脑瓜看着我，我瞬间缴械投降。

因为天生的小残疾，你的主人狠心抛弃了你，你成了流浪狗狗，或许因为与我们家的缘分吧，女儿住在公寓楼的十二楼，四个姑娘合租一套单元房，午休时因为天热，进户门未关，不知道你是怎样混进电梯又是怎样爬上十二楼偷偷来到女儿的房间趴在她的床底下的？女儿说，她看到你的第一眼，除了吃惊，就是怜惜，你有严重的皮肤病，耳朵边缘都是密密麻麻的小蛆虫，耳朵里也有。你是只有一个蛋蛋的残疾小男孩，要不然，你作为贵宾犬的身份，没有人会轻易遗弃你的。女儿在小区贴了认领广告，三天了无人问津。随后是一个礼拜的治疗，女儿每天风雨无阻地利用下班空暇带你去宠物店泡药浴，剃去毛发的你仅有成年男子的手掌大。

女儿给你取名叫多多，希望被人遗弃的你，能得到家人们更多的爱，她省下零花钱为你买来狗粮及你的一应用具，病好后你便在女儿的小房间落户了。你天生乖巧聪明，女儿上班走了，你自己乖乖呆在笼子里等她回来，女儿回来，你开心的到处乱窜。吃饱了肚子，你随女儿下楼兜风，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女儿在闹事的一隅，给了你她力所能及的爱。

想女儿了，我就打电话说，我还不如你，你能天天看到我的宝贝女儿，我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上她一面，她“阴阳怪气”地说我还吃你的醋了。去年中秋节，我去看女儿，第一次见到你，你漂亮极了，在女儿的精心照料下，你已经出息成帅气健康的小男孩，你毛发光亮干净，身型周正，两只大耳朵羞答答遮在眼睛上面，黑亮的圆眼睛水汪汪的看得人心都快化了。你是人来疯，一点不懂矜持，净往人怀里钻，房间里面乱窜，叫都叫不住，亲热的像我们前世就见过面似的，儿子喜欢的不行，要带回家，女儿不让，她还没有疼够你。

隔几天就要打探你的消息，央求女儿发个视频拍个照片过来。没有你之前，我从未关注过养狗人的心理状态，对他们唤狗狗女儿儿子嗤之以鼻，有了你之后，好像从来没有感觉你就是一条狗，而是把你当我的家人一样看待，你虽然不会说话，但我能读懂你眼里的依赖和亲近，你也能听懂我的话，明白我的意思一样。后来给女儿打电话，就会多一项内容：多多干啥着呢？

今年春节前，女儿休了年假带你回来，你到我们家的时候，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那段时间大雪纷飞，气候寒冷，我担心你从大城市回到相对比较偏远的小县城是否能适应？可你打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把自己当外人，沙发上撒欢奔跑，耳朵高高地扬起，四蹄腾空，高兴的直嚷嚷，家里所有的小物件都成了你的玩具，你会含着乒乓球奔跑，也会叼着小物品甩来甩去嘴里哼哼不停，你俨然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压根就是来我们家捣乱的，可我们一家人喜欢得不得了，喜欢替你打扫战场，喜欢看着你撒欢，喜欢你玩累了依偎着我们睡觉的乖巧，喜欢你用头蹭我们，喜欢你咬我们的脚趾头手指头，你哪会咬啊？只是爱我们的一种表达方式，你不会像人一样不喜欢都会去迎合去表白的。

从此，我便有了三个孩子，你是最不省心的一个，你刚到不到一个月，你竟然在我的沙发上撒尿，我一下子怒不可遏，拿起报纸筒打你的屁股，教训你要听话不能胡来，你吓得小身子弓成一个团，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心软了，但我知道，要培养你的好习惯就得一点一滴做起，坚决不能姑息你的坏毛病，来我家了，你就得按照我的规矩做狗，否则你就得受到惩处，这是规矩，你懂吗？我也上网查了你在沙发上撒尿的原因，才明白要么是你嗅到了你心仪的姑娘的气息，要么是你不开心才会这样的。明白了以后，我和我们家的男主人每天早晨六点多钟起床拉你下楼放风大小便，中午吃完饭一趟，下午一趟，虽然麻烦也有怨言，但你听话多了，而且漂亮的你引来多少人疼爱的目光啊！楼下的孩子们多么爱你啊，他们抢着抱你，脸贴着你的脸，你呢，从不吓孩子们，我从来没见过你叫过，纵然孩子们把你玩到你无力招架也不会开口叫的，多么懂事的你啊！

上班走时你很不高兴，脸一下子就拉下了，而且会藏起来，我只能抱着你哄你，你才磨磨蹭蹭地进笼子里，而且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离开，好像每一次都是生离死别一样。其实，你是感情最饱满的动物，除了不会说话，你是对人最坦诚最衷心的动物，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们的等待是无时无刻的，你的耳朵随时在捕捉我们的声音。打开门的一瞬间，你在笼子里着急地乱窜，嘴里直哼哼，笼子一打开，你就兴奋地一下一下蹬着我们蹦的老高，你尤其爱围着我转，我走到哪跟到哪，我看书的时候，你静静地趴在我身边不发出任何声音，儿子放学回来，会一直抱着你不丢手的，因为有你，儿子懂得了怎么去照顾别人，怎么去爱护他人。

如果不是你生病，我认为我可以负责你的一生的，你带给了我们太多的欢乐，足够我去感恩缘分让我们遇见。你毫无征兆地不吃嗜睡而且抽搐，毫无经验的我一下子慌了，我们抱着你去找兽医，小县城的兽医不会给狗看病但他们不说，我看着你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一整夜我陪着你给你用酒精擦身子，你小小的身子要承受一天八针的摧残，你都挺了下来，我承受的折磨比你还大啊！多多，都怪我不好，没有早早地带你去西安看病，我想你这么健康的狗狗一定会扛过去的，结果，耽误了你的最佳治疗时间，及至昨天到了诊所，才发现你是因为蜱虫叮咬导致的败血症，医生说最佳治疗方案是给你注射药物，此药毒性极大，能挺过来就挺过来挺不过来你就不在了，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希望，我选择了治疗，打完针你就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上车就呕吐了，女儿带你到办公室，后来我不知道你经历怎样的痛苦折磨才闭上你依恋我们的眼睛的，我的女儿是以怎样的痛楚看着你在她面前离开的，我不敢想也不忍去想！

家里到处都有你的影子，我不敢看你的玩具，家人开导我说你就是一只狗狗，要想得开，你走了，是缘分尽了，可我真的不把你当狗狗看待，你是我的家人，你的存在让我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虽然你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麻烦：为你操心，为你担惊受怕唯恐你生病，再忙也得带你出去溜溜，出门纠结把你带上呢还是把你放家里，时间长了儿子在上学期间能把你照顾好吗，一系列的问题都让我们纠结过动摇过，但从来没有动摇过爱你，我们都不亏欠你，都把你当家人一样疼惜爱护，从来没有让你受过罪，狗狗该有的幸福你都有了，我们也带你看了很多的风景，见了很多的狗狗，你不孤单，你的短暂的一岁零六个月的生命很温暖很幸福的，纵然有病痛，但有爱的庇护。

女儿说，不自责，谁都不怨，我们尽力了，都在设法挽留你，可还是没能留住你。多多，今天写下这篇文字，我是要自己记住你，记住你的好，记住你在我们家的生活，我也要祈祷你能在另一个世界里快乐健康！不再有病痛！

多多，你教会了我认识生死，知道了生命的可贵，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爱护我的亲人，以更好的状态来对待生活中的点滴幸福。

多多，我不再为你流泪了，你也不愿意我伤心的，我懂你的。没有送你一程是我的遗憾，你不要怪我，多多，因为你，此生我不会再养狗，我不会让它们来分享你的爱的。多多，一路走好！我为你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