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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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庄，一个人的庄
杨庄，是我的庄
也是你的庄
是男人的庄
也是女人的庄
是老人的庄
也是孩童的庄
是生者之上的庄
也是逝者之下的庄
在杨庄村北有一方
土崮堆
埋葬着一个美丽的女人
——婉儿娘娘坟
埋下的还有一个男人的王朝
他是我们杨家人的先祖
坟上载满了海棠花
红的血红 白的雪白
交织着风雨在呓语着什么
也许是诅咒的话
也许是祝愿的语
唯有这树下的人能懂：
杨庄，是一个人的庄
在杨庄村南有一池水
百鸾塘
荡漾着一个美丽的名字
——凤凰坑
坑边载满了百鸾树
每一束枝丫上都栖息着一只青鸾鸟
那是我们杨家人的图腾
金黄的冠羽
绯红的喙穗
翠绿的翎羽
沐浴着日光、月光与星光
翩翩而舞
奏鸣生者与亡者的歌唱：
杨庄，一个人的庄
在杨庄村东有一湾河
芦苇荡
蜿蜒而来 逶迤而去
乡关土路倚岸远去
记载着杨庄人的脚步：
饥荒走过
瘟疫也走过
日本鬼子走过
德国洋教父也走过
死刑犯走过
刽子手也走过
……
……
在杨庄村西有一座
老教堂
青砖黛瓦下是残缺的门窗
似惊恐的人张开的嘴
斑驳的十字架直立塔顶
黄昏时分
成群的乌鸦漫天飞舞其上
嘶哑着嗓子鸣泣：
杨庄，是一个人的庄。
一枚秋月满情殇
一枚秋月皎皎照，
几许阑珊点点灯！
皎洁的秋月，在斑驳树影中伴人前行，
或明或暗、时快时慢。
寒露过后的时月，
风中丝丝凉意，
大地是宁静的，乡村是静谧的，
远处传来的鸡鸣和犬吠，
显得幽静肃远。
皓月当空下，
弯弯曲曲的乡路不再显得曲折和难走，
反倒有了别样的情趣和兴致！
路旁的河水没了白昼的喧闹和奔腾，
也温顺乖巧的在粼粼月光下静静流淌。
秋分时播撒的麦子，
刚刚长出苗儿，
月光映照下疏疏淡淡、影影绰绰，
似中国写意的山水在大地泼墨挥洒。
一路的灯火阑珊星星点点、束束丛丛，
月光晕染下，
寒露凝成一层水雾，
萦萦绕绕于每一片麦叶，
等那旭日东升，
每一片叶子上都会悬挂着一颗晶莹、圆润、剔透的露珠，
在阳光的照耀下煜煜生辉、夺人耳目……
那一湾芦苇荡
我来了
我还是来了
在这晓月当空
我额头触地
一路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向你走来
避开那春暖花开秋凉雨长
在这大雪纷飞下的冬夜来看你
只为那曾经的清秀可人
曾经的那一湾芦苇漂荡
只为那浸满鲜血的一湾芦苇
只为那浸满鲜血的一路石狮
我
匍倒在你的脚下
用我滚烫的唇亲吻你冰冷的躯体
也许以后不会来看你了
永记你在心里
那一湾的芦苇
那一湾洁白如雪的芦苇飘荡
无数次在梦里寻觅你那江南婉儿般的身影
故乡是那一丛蔷薇花
故乡是那一丛蔷薇花
生长在心中院墙的角落
我虽如是猛虎
仍低闻细嗅其香
静谧悠长
芦苇荡里的忧伤
芦苇荡里的忧伤
冰冷 刺目
一把匕首插进丹顶鹤的胸膛
滚烫 炽热
殷红的血液喷溅在河湾的芦苇荡
哀伤 幽怨
死亡者的目光直视天空
过河川的风儿
把这芦苇荡的忧伤说给田野里的麦浪
孤寂的稻草人
伫立 凝望
在雨天的黑夜里
等待闪电的光芒
把那山脉告诉闪电的
丹顶鹤的吟唱
说给脚下的蒲公英儿
水露含香笑对暖阳
就是那一轮明月
——谨以此纪念诗人流沙河先生
就是那一轮明月
清风吹拂着银辉
一路跟随着我
在罗湖桥畔悄然升起
照进我的院落
打量，凝视着我
就是那一轮明月
在莱茵河畔贝多芬弹过
在大唐盛世李白吟过
在藕荷塘边朱自清写过
在张爱玲的阁楼小窗口恨过
在夹边沟的那些劳改犯也望过
就是那一轮明月
在漠北荒原的雁门关照着
在江南雨巷的石板路照着
在耶路撒冷河边哲人的羊皮卷上照着
在柏林墙下士兵的钢盔上照着
也在古拉格群岛囚徒的墙上照着
就是那一轮明月
在你的岁月里闪躲
在我的时光里闪烁
在妈妈的歌谣里唱过
在爸爸的肩头上梦过
就是那一轮明月
在桥的那边升起
在桥的这边下落
在香港的一条河里闪烁
在鲁西北平原乡村的一个水坑里闪躲
天边一个月
水上一个月
心中一个月
活在这卑贱的人间
烈日灼伤了芦苇
流水荡碎了浮萍
一地地青苔疯长着
我
跪在祠堂前
忏悔自己是罪恶狰狞的青石板
活在这卑贱的人间
石头皲裂
迷失双眼
活在这卑贱的人间
人类和草木一样苟且
梦想和蝼蚁一样苟且
光从斑驳的云层散出惨白的芒
为什么这贫瘠的土地疯长着荒芜的苦难
如一丛丛、一簇簇
肆意放荡的荆棘侵占、吮吸着它的身子
一群群的黑乌鸦在空中飞着
遮住了云光从斑驳的云层散出惨白的芒
亦如屠戮的匕刃
逼迫着这土地上的活物
佝偻着、匍匐着身躯
蹒跚在这荒原之上
天地交际间褐紫色的岩石幽灵般矗立存在
目不可测地绵延而去
那深不可测的沟壑纵横其间
看不清来路、望不到去路
远处吹来的风
似河畔低泣的良者
诉说上帝在他耳畔的话语
受苦受难的牧羊人啊
看护好你的羔羊
天总会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