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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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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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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一碗人间烟火

汪曾祺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暮春时节,我带着无尽的思念,揣着一颗赤诚的心,笑逐颜开地回到了久违的故乡。

刚下车,叔叔顾不上接我的舟车劳顿,乐呵呵地提议做一锅山胡椒根炖牛肉给我接风,父亲点点头,愉快地提出要和叔叔一起去挖山胡椒根,叔叔望了望父亲,笑呵呵地说:“大哥,山高路陡,爬上爬下,还是我一个人去吧!”叔叔转身回家换了一套干净的旧衣服,头戴草帽,手上拧着各种各样的工具,骑着一辆灰色电动车一晃而过。

下午,叔叔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的裤脚和鞋子都沾满了泥,衣服有刮破的痕迹,方正的脸庞晒得通红,饱满的额头布满了浓密的汗珠,写满了疲惫。叔叔高兴地把蛇皮袋递了过来,我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扑面而来的是一堆沾满了黄泥的褐色树根,它们紧密地绕在一起,有小指头粗的,也有筷子般细的,长着长长的根须,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还混合着泥土的清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弥漫着独特的香味,不禁感慨万千,想起了物以稀为贵这句话来。山胡椒并不常见,它长在险峻的大山深处,年近五旬的叔叔不辞劳苦,挖到它是一件非常艰辛的事。

我连忙给叔叔倒了一杯水,他咕咚咕咚地喝完,笑眯眯地说:“这是跑了三十多里路,翻过几座山才找到的。”我的眼眶悄然湿润了,心里波涛汹涌,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幅难以磨灭的画面:又高又瘦的叔叔,低着头,弯着腰,手中紧紧扶着一把锄头,如大海捞针般独自穿行在荆棘丛生的山林里。茂密的山林异常寂静,没有阳光,满地泥泞,空气中还弥漫着腐叶刺鼻的气味,叔叔深一脚浅一脚,气喘吁吁地艰难前行……

山胡椒根炖牛肉是我们家乡的一道特色菜,据说能强身健体,尤其是调养脾胃,所以人们对它情有独钟。母亲蹬在水龙头下,把山胡椒根仔细捋顺,然后双手不停揉搓。在清水锲而不舍的冲刷下,那些顽强依附在跟上的黄泥逐渐掉落,露出了粗糙的轮廓,甚至分布着星星点点的结节,依旧散发出别致的香味。母亲把山胡椒根码齐,切成火柴棍大小,然后再把鲜牛肉切成小正方形,一起放入葫芦状砂锅里,加上各种调料与甘甜的山泉水,架到圆圆的灶台上。

熬牛肉汤是件费时费神的事情,母亲坐在小櫈上,她把松针点燃,塞进深邃的灶膛里,然后把一根根木柴架到松针上。灶膛里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红红的火焰欢快地跳跃,映着母亲沧桑的脸庞,她的鼻尖上还沁出密密的汗珠。不一会儿,山胡椒牛肉汤烧开了,母亲小心翼翼地揭开砂锅盖,用铲子翻动几下,然后盖上,慢慢地添柴。

时光悄无声息的流淌,几个小时后,砂锅盖子不停地噗噗晃动,缕缕热气袅袅绕绕,四处飘荡,弥漫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正如《舌尖上的中国》所说:“这是盐的味道。山的味道,风的味道,阳光的味道,也是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味道。”我更想说,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味道,更是爱的味道。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我家的晚餐也缓缓拉开帷幕。山胡椒根的分子与牛肉紧密地融为一体了,母亲把根仔细地挑出来,把牛肉汤倒入一个硕大的汤碗中,小心翼翼地端上了餐桌。叔叔婶婶、姑姑姑父都来了,大家热切地聚在一起,喝着醇香的糯米酒,其乐融融,就像在过年。母亲给我舀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笑眯眯地说:“快吃吧!你在外地吃不到这个味道。”我点了点头,恍惚间记不起有多久没有吃过这道美味佳肴了。

酱色的牛肉漂浮在布满晶莹剔透油花的汤里,带着青草的纯朴与山胡椒根的分子,散发着诱人的念念不忘的香味。我端起碗,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块,牛肉软嫩无比,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再喝上一碗滋补的牛肉汤,整个脾胃瞬间滋润开来。

我吃着熟悉的味道,听着亲切的乡音,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山胡椒根牛肉汤,带着烟火里的深情,无声无息地就入了生命里,令我永生难忘。

爱是一碗人间烟火,它藏着生活的相聚与喜悦,踏实和幸福,还有温情和关怀。人生漫漫,夫复何求?一碗人间烟火,足以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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