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

又到了万点黄金，幽香闻十里的金秋，每年八月十五前后，各种桂花竞相开放。桂花，确实是惹人喜爱的一种植物，素有“叶密千重绿，花开万点黄”的美称；入秋后各种植物开始衰败，有的树已经开始落叶，但是只有桂花，仍然生机盎然；桂花的叶子是革质，和普通树叶不一样，墨绿墨绿的，绿叶丛中的金花、银花发出阵阵幽香。春天的丁香花也很香，也受到人们的喜爱，但丁香花香味太烈，香气远不如桂花渗人肺腑。桂花的香味传得远，桂花又被称为“九里香”，唐朝宋之问《灵隐寺》有“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著名诗句，故后人亦称桂花为“天香”。

迎立在西风之中的桂花让其他的花都黯然失色，所有的秋光似乎都在为她忙碌。有一枝淡然的伫立在书房的窗前，人与花都香气袭人。月圆的时候恰好花开得正好，花开始败落的时候月也开始变亏。要知道这本是天上才有的花，何必在意她只在清秋时分开放呢。这就是宋代女诗人朱淑贞对桂花的描写：《木犀》“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 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 月待圆时花正好，花将残后月还亏。 须知天上人间物，何禀清秋在一时。”《 宋·向子諲》又赞：“人间尘外，一种寒香蕊。疑是月娥天上醉，戏把黄云挼碎。”这些诗词太美了，看着诗词有种被桂花熏醉了的感觉，朦胧之中，又好像看到月中嫦娥赴蟠桃宴，醉酒把黄云搓碎，嬉戏洒向人间。瞬间，这些黄云又变成了粒粒金灿灿的桂花，散发着幽香，飘落下来，这就是人们俗称的“桂花雨”。

这些诗人赞的都是南方的桂花，只有南方才有大片桂林，才有那些描写桂花雨的情景。全国出名的桂花产地有桂林、成都、杭州、武汉等地，而北方很少看到桂树林，即便是单株的桂树也比较少，所以那些优美充满传奇描写桂花情景，北方人是体验不到的。公司里有个年轻女同事，我问她喜不喜欢桂花，她居然一脸茫然，思索一会也没想起桂花是什么样，可见北方桂树之少。在青岛地区，一般在公园里才能看到桂花，中山公园的桂树已经很成规模了，桂花苑里有大约30株金桂、银桂和丹桂等组成了一个方圆20米的桂树林，树高约三——四米，成灌木状，而南方的桂树能长到十多米高。这些桂树至少三、四十年了，这大概是青岛地区最大的桂树林了，每年桂花盛开的时候，会吸引很多游客。

颂扬桂树的诗词和传说都和月宫、嫦娥、玉兔有关，杨万里的诗：“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诗句很美，让人充满幻想，又好像看到满山桂树，花香扑鼻而来。白居易也说桂花是从月宫来的：“遥知天上桂花孤，试问嫦娥更要无。月宫幸有闲田地，何不中央种两株。”可见自古以来，桂花就不是一般植物，充满了神秘。在现代园林中，充分利用桂花枝叶繁茂，四季常青等优点，用作绿化树种。其配置形式不拘一格，或对植，或散植，或群植、列植；传统配置中自古就有“两桂当庭”、“双桂留芳”的称谓，也常把玉兰、海棠、牡丹、桂花四种传统名花同植庭前，以取玉、堂、富、贵之谐音，喻吉祥之意。

桂花，习惯上分为四个大类，即金桂、银桂、丹桂和四季桂，但通过多年的栽培，已发展到近60多个品种，杭州和桂林更是把桂花作为市花。最早对桂花的认知，是小时候经常听到的一首歌《桂花开放幸福来》：“桂花儿生在桂石崖哎 ，桂花儿要等贵人来哎，桂花要等贵客到哎，贵客来到花才开哎 ；桂花儿好比苗家的心哎 ，贵人就是解放军哎”。这首歌很美，唱的也好，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非常流行，歌词把桂花比喻幸福、比喻贵人，贵人来了花才开放；桂花树是崇高、贞洁、荣誉、友好和吉祥的象征。那时我岁数小，其实也没见过桂树、桂花什么样。

桂花又往往和食品连在一起，桂花也是食品的重要调味品，在桂花盛开的季节，南方很多家庭都会储藏桂花，用桂花做桂花饼，味道美极了。桂花也可以酿酒，毛泽东的诗词有一句：“吴刚捧出桂花酒”。吴刚伐桂的故事，更在我国民间广泛流传，传说中：月中有桂树，高五百丈，汉朝河西人吴刚，因学仙时，不遵道规，被罚至月中伐桂，但此树随砍随合，总不能伐倒。几千年过去了，吴刚总是每日辛勤伐树不止，而那棵神奇的桂树却依然如故，生机勃勃，每临中秋，馨香四溢。只有中秋这一天，吴刚才在树下稍事休息，与人间共度团圆佳节。“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就源出于这一典故。这桂树和嫦娥、月宫这么多牵连，大概其它任何花卉植物也比不上桂花这么多古老优美的传说。

桂花因与“贵”字同音，仕途得志，金榜题名，谓之“折桂”；“蟾宫折桂”是一句成语，蟾宫指月宫，攀折月宫桂花，科举时代比喻应考得中。《红楼梦》里多处提到了“蟾宫折桂”这句成语，更有多处对中秋桂花相关的描写，第七十六回：“这里贾母仍带众人赏了一回桂花，又入席换暖酒来。正说着闲话，猛不防只听那壁厢桂花树下，呜呜咽咽，悠悠扬扬，吹出笛声来。趁着这明月清风，天空地净，真令人烦心顿解，万虑齐除，都肃然危坐，默默相赏。”又：“只听桂花阴里，呜呜咽咽，袅袅悠悠，又发出一缕笛音来，果真比先越发凄凉。大家都寂然而坐。”在其它章回里，也有对桂花的描写，在所有名著里，《红楼梦》是描写桂花最多的著作，这些描写流传千古，给人们留下美妙想象。

这么多描写桂花的诗词、文章，其中不乏精品，这些作品都是与月宫、嫦娥传说有关，或与食品、酒有关，再不就是用在化妆品上，像桂花油，是女性用的很好的一种化妆品。《红楼梦》第二十八回蒋玉菡在行酒令时唱的曲 ：“女儿愁，无钱去打桂花油”，这桂花油的使用也是有历史的。但是没有一首诗词或文章，把桂花和爱情连在一起，用桂花代表爱情，至少目前没看到这样的文章。可我和妻子在谈恋爱时，曾像做贼一样在公园采了一小纸包桂花送给了她，刚刚盛开的桂花很香，妻子曾把这些桂花放在床头，每天闻着桂花的幽香，幢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进入梦乡。我这种做法，不知是不是用桂花在表示爱情，至少时机选择的是在谈恋爱时。虽说不应该在公园采桂花，但热恋中的我也顾不了许多，我用桂花表示爱情，看来有点前无古人，用史无前例来形容大概也不过分。

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桂花的，十几年前，在集市买来一颗只有小手指粗细的桂花，我就像迎来家一位美女，虽说她身姿娇弱，却是神韵飘逸；新发出嫩叶，向外伸展，像是她纤纤玉手，犹如千手观音，何等的肃穆、安详！由于植株纤弱，养了六七年也不开花，真有点“养在深闺人未识”感觉。好在桂花比较好养，四季常绿，给我了一些安慰。盆栽桂花一定要大肥、大水才能长得旺，另外还得阳光充足。桂花不太生病虫害，有时会生一些介壳虫，也比较好防治，直到第八年的秋天，桂花终于从枝芽之间冒出一些金豆，过几天又变成一个个小金铃，簇拥在一起挂在绿叶之中，哈！我的桂花开始绽放了。

第一年开的不多，也不是很香，我加强了管理，又多施了一些有机肥。第二年，桂花开的就比前一年多得多，从外边回到家，一推门就闻到一股幽香，哦！我的桂花又开了。每年桂花开时，我会长时间深情地凝视着桂花，就像看自己心爱的女人；她的脸又好像涂了丹红色胭脂，我会放下一切手头事情，偎在她身旁，久久不愿离开，真是“尽日君王看不足”。《圆圆曲》里有一句：“越女如花看不足”，但用在本文里改为“花如越女看不足”，才更切合本意。而她也“回眸一笑百媚生”，正含情脉脉回望着我，这叫“神会”，又岂是外人能够看懂？！她——就是我的“阿娇”，我心中的圣女。恍惚间，她是如此的天生丽质，身着墨绿色的锦袍，佩带玲珑剔透、泛着丹红的金响铃，头戴串串碧玉镶金步摇，像一位华贵的公主，款款向你走来；她那墨绿中透着金黄的胴体，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是那样的令人神往，不由的让人怦然心动，情不自禁地轻轻吻了她；就是乾隆帝的香妃在我的“阿娇”面前，也会黯然失“香”。随着窗外微微秋风，又仿佛听到金铃叮咚作响，胜过世上最美妙的音乐，如天籁之音。“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正是阿娇的写照。她正在翩翩起舞，婀娜多姿；如此缓歌谩舞，使人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妻子妒忌我对桂花无比钟爱，我也确实像呵护爱人一样呵护我的桂花，现在我的这棵桂花已经长得像擀面杖一样粗了，年年开花；刚坐花蕊时是黄色，盛开后透出丹红色，春天新发的枝叶也泛着紫红色，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桂花就是一颗丹桂。桂花的美虽比不上桃花娇艳，也比不上牡丹华贵，但远比丁香厚重，桂花的美是一种庄重的美；李清照的词赞的好：“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现在，小小阳台上已经盛不下她了，真不知该把我心爱的“阿娇”放到哪里去？！ 我多想有个更大的屋子，来个“金屋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