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焱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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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
牧童笑了笑，隐入唐朝
过了桥，就是杏花村，能看到酒兴高蹈的诗人
还有一群鸽子，穿白衬衣
和我一样，身上粘满十几斤月光
三十岁之前，回不了故乡
江南的女子，都是我的情人
和霜雪比，谁更天生丽质
在夜晚披羽毛出行，还是纤细不禁风
亲爱的，就坐在流水里生孩子吧
让占星师祷告
孩子们迎雪而跑，并拥有王和候的封地
二十年后，自会狼烟四起
我确信炭火正旺
很多半睡半醒的面孔，怀念春天
抛弃的历史，背负大块的冰层
沿街串巷，郎声叫卖
玄黄，玄黄
茶狐
亲爱的，山冈上暮色柔滑
你对我笑了三次，露出粉嫩的脚丫
幸福来得隐隐约约，我不敢确定女人和月光
帝王们和故乡冒着热气
谁的鸣叫更寂寞，裸露虚弱的刀
我想，你会来，叩汉朝的关
书生们居庙宇发奋
你敬茶水，娇滴滴叫小哥
很多人茫然，但举止光明磊落
茶有毒，擅长斩断邪念
烽火发霉了
一只狐越来越清晰，梳油亮的发髻
道个万福，就回江南了
这个春天，茶树长势饱满
我在雨水里耽搁很久
你别送我了，行囊里还有一两银子
足够回家的盘缠
想起了一些散淡的日子
想起了一些月光
三三两两的鸟飞来了，又飞走了
脚印粘满腐烂的苔藓
我已经很臃懒，不原再猎获深刻的名字
仰望苍穹，故乡有多远
一千年的唐诗，醉在一壶酒里，丰腴地近乎放肆
花朵很红艳，写诗的人，零露攘攘
亲吻你的那一刻，我被遥远地祝福过
被流水声淹没
别叩响门窗，一些约定俗成的命运
在子时，忐忑不安，默诵很馥郁的经文
我开始沦为马儿
驮着你，拜谒陌生的村庄
许多日子涉水而亡，你也将死在我的背上
一盏灯光，穿透象形或会意的洞穴
披上很厚的白霜
聊聊寒露吧，聊聊光阴背后的一路棉花
黎明前，跟亲人们出发
走过山坡，他们遗弃了我
最终也没有逃脱
一个女人，手持巫香，彻底地掠夺
一棵枯萎的草和一个裸露的女人
亲爱的，你已离去，在光阴背后
可山冈上的伤痕，还是很耀眼
一棵草，悄悄地枯萎了
夜晚密不透风，我学鸟儿鸣叫
啾啾，啾啾，月光多么葱郁
偷情的人川流不息
我已年过三十，还没有抚摩女人的隐私
就站在故乡的泥土里
摇晃着宋词，一切潮湿的气味
鲜艳欲滴
马群该来了，我最喜欢的小红马
和一个裸露的女人
那些漆黑的霜露，激动而清晰
亲爱的，我回不去了
我就坐在流水里，流淌，了无痕迹
和一朵红花一道经过春天
一朵红花，让我反反复复明亮
我是很薄的鸟
停落你的视线里闪耀，并震颤羽毛
大群大群的阳光逐鹿中原，春天有跳跃的痛
谁的锋刃切透爱情
与露水同归，鸣出蟋蟀的声音
清脆，接近青铜
这时节，适宜骑马过宋朝
聆听一朵花的嫣红，然后各奔东西
我沿途炫耀故乡和水井，最终泣不成声
拯救我吧，爱情，你要干净利落
从旧草帽里，摘走我灵魂上的冰雪
我是明媚的，是一个女人的纤腰
至少我眷恋如潮
一朵红花，是春天灵动的耳朵
和我一道呼吸月光和沙子
此时，爱情沉静而松软，隐隐可及
在桃花源
在桃花源,我的冰心飞扬
我把自己比做穿涧而过的凤凰
用花岩溪的水梳妆女人,把她打扮成精致的新娘
风来的时候,花朵翩翩
我矗立阳光下学会关关长鸣
我从山东来
吹一把有点乡愁的笛子
它的孔孟之道比一群桃花静寂
吻我的女人象精灵一样舞蹈
我们踩着月色洒一片片又白又软的云
然后在花岩溪隐居
象两只小贝壳,悄悄的爱,不发出一点声息
我把这满满的湖光山色当自家庭院
把夜鹭当乖巧的女儿
窗下种一株千秋桃树,门口泊万里船
炖一锅花岩溪晚霞和仙人传说
把它喝到心里去
喝到灵魂深处闪烁的热爱里
我搂紧我的女人,搂紧她的筋
任桃花源的风,一直吹
一直吹
夷望溪畔
亲爱的,你要伸开五指
象颤颤一帘桃花
把虫子的鸣叫和灯光轻轻捂住
你还要捂住陶渊明的目光
捂住诗经的墨痕和淡香霜花
捂住花丛里小蜜蜂的味道
捂住你小巧玲珑的耳朵
这样我赤身裸体游过夷望溪才不会害羞
才不会让大捧的星斗从对岸溜走
我要认真回忆我从哪里来
从秦时的明月?或许汉时的关
那时节你开始种植紫树云烟
而我喝多了,醉卧夷望溪的雨声里
湿透了一千多年
庆幸我醒来记起今昔何年
赶上了欢歌荡漾金鸡报晓
赶上了日子在夷望溪里闪亮了一下
又闪亮一下
（原发《人民文学》2009年第五期专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