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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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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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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灯火

  离别的前一夜,月亮依旧很圆,像太阳将光辉洒满人间。近处树枝间的蝉鸣和远山的杜鹃啼,他们说着什么,在杯盏相碰里听不大清。桌上两个年轻人不停的推杯换盏,老板已换了好几次花生粒,酒已喝过大半,他们却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注定今晚,两个扎根大山里的年轻人名教师,要将铺陈的往事一一再讲述一遍。

  三年前,两位同校毕业的师范生被安排到一个偏远的乡村任教,说是历练,倒不如说是去了一个没有人愿意去的地方,谁都知道以后生活的艰难。来之前有一次申请调换的机会他们没有使用,他们说:贫穷不是那里的本来面貌,唯有知识,最能改变那些孩子的命运。一种崇高的理想往往是一辈子只为做好一件事的不竭动力。

  酒桌上,蒋胜早已在几巡后不胜酒力,摇头晃脑地双眼带着喜悦坚持着,他一手撑着自己不住往下跌落的头,一手在有意无意的抚玩着空酒杯,使他看起来在醉深酒浓中不显得那么吃力,嚼了几粒花生米,依旧保持先前的姿势,他向着对席也是醉意深沉的宋归说:“兄弟!你倒也说句话呀!别摆着一副难看脸了,我们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蒋胜吗?说好的一起来,一起扎根,一起吃苦。我从不后悔。”他望了望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的宋归,眼睛有些许湿润了。他知道今夜谁都不舍,这么多年的“战友”,哪里是说分开就分开的。蒋胜坐了过去拍宋归的肩头,回忆往事般闭上双眼,继续说着:“家里面催着我结婚,女方那边对我常年在这工作很不放心,催我赶快回县城去把婚事办了。也借着前些日子刚好有个调职的机会……说真的,我万分不舍,毕竟在这里都这么多年了。”

  宋归抬起头,表示十分理解地笑了笑,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还记得咱们刚来的时候吗?贫穷就像是这里造出的词语,我有时候还觉得不准确呢。那个泼上墨水才能写的黑板,我们都觉得太浪费墨水了,在很远的地方才买回一块像样的真正的黑板,还有写到握不住的粉笔,常常被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偷去在地上画孩子、画老虎、画大灰熊什么。虽然只有十来个孩子,但我每次看见他们渴望的眼神,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我要是有一天离开了,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为什么那么狠心,如果他们走不出这里,我就会非常难过。我拥有唯一能改变他命运的“武器”——知识,但我没能将他们的命运都改变,实在惭愧!”

  蒋胜打断了他的话,慢晃晃地将两个杯子斟满,颤抖的手把端起酒洒了一半。“来!咱哥俩再干一杯。为了咱们的努力,为了那些已经走出去的孩子们。”蒋胜将杯沿往宋归手中一碰,独自饮下,借着酒性说了下去。声音是那样地小,仿佛这一切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你还记得那一晚的事吗?就是陈龙的奶奶死去的那天晚上,那孩子挺可怜的,也挺优秀,可惜了。”“我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个优秀的孩子。”宋归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回答着蒋胜。但蒋胜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但你不知道成龙的辍学,其实是他爷爷逼迫的。”宋归睁大了眼睛,一种不敢也不愿意相信的眼神,“快说!”蒋胜独自饮了一口,说到,“自从他奶奶死后,他在课上就一直不在状态。我想是因为过度的伤心吧,等过几天再看。第二天他就跟我说他不想再读下去了,万一走不出去,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那次他提出退学,我们是做了多少的工作啊,最终还是没能留下来。过后我没有告诉你,就单独去他家做了家访。和老爷子单独谈了会儿,他才对我道出实情。是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劳力,再加上这几年多种上了几块地,也没有想到他奶奶的离去,老爷子就不打算花钱让陈龙再上学。在家就跟着他务农。我当时挺震惊的,好说歹说,老爷子就是不听。我看得出小伙子还是很想来上学的,但就是老爷子不让。他没爹妈,老爷子不管有什么办法的。”

  宋归沉默了好久,深埋下去的头用手捂着,两人都沉默了,仿佛时间在此刻滞止了。微风轻过,树影斑驳,两个年轻人如木偶般一动不动,都等着对方先开口,宋归猛抬起头,眼睛闪出了泪光,像今夜的星星一样,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这些孩子们的,也只不过是苦点累点而已,没什么!我也希望你以后能发展得更好,肯定会比现在好的。”这仿佛是他临行前的最后一句话。当一个人说完,另一个人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接上去。两个将要分别的年轻人,伴着小酒馆彻夜通明的灯,互相依靠着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收拾好的蒋胜与宋归前往小镇上的招呼站。此刻只有他们,他们没有对任何人说,包括那群懵懂的孩子们。田里喧闹的鸭子一群又一群相互竞争着,都以为自己占据了最有利的地块,将能吃到最好的遗留下来的麦子。这一切是安静的,就像昨夜的千万颗星星,谁也不打扰谁,独自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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