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杨永春
2015年3月,县上以棚户区改造为由,让住在丹噶尔古城的一千多户居民搬迁至新修建的其他四个小区,经过一个多月的宣传动员,大部分居民都搬了出去。
住在整齐漂亮的新楼房,许多居民都说:“多亏了党和政府的好政策,让我们从祖祖辈辈居住的老旧房子,搬进了新楼房。”还有的居民说:“要不是党和政府的扶贫政策,这辈子我绝对住不上像现在这样整齐划一,环境优美的新楼房。”他们的话也道出了我的心声。
想想住在老街的日子,心里总有许多割舍不下的情感,由于我住的是一套上下共有小九间的二层自建小楼,为了冬季取暖,还专门装了土暖气,每年这个时间段就得购买二吨煤砖和半吨左右的大煤。于是,每年冬季,将煤砖敲成能塞进暖气炉的小块煤就成了每星期一至两次的必修课,有时,四合院里三四家人同时搬煤敲煤,互拉家长,互转从外面听来的小道消息,就成了习惯。有时望着对方敲打煤砖时弄的大花脸,我们也会相互取笑,相互逗乐。同时还得每天几期往垃圾箱倒炉灰,说真的光这些重复的劳动就无形中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可自从搬进楼房后,这些程序全免了,吃饭用天燃气,取暖也用天燃气,既经济又实惠,房子里少了煤烟和灰尘,看着干净亮堂的地板,让人从心里感到轻松和快乐。每当想到这些,就不由的从心底里感激党和政府的恩情。
按计划,我们搬迁后,政府将对丹噶尔古城进行全方位的整修,彻底改变老街的面貌,可自从我们搬走后,老街还是老街,除部分大的四合院进行了保护性修缮外,其他的都没有动。听说拆迁工作出了些问题, 再后来听说上面不让动了……
就这样老街没动,我的老屋也没动,原因是我曾经的老院子另外两家对搬迁补助等不满意,只想等以后像开发商那样,对坚守到最后的钉子户提 高补偿标准后再搬,结果计划没有变化快,如今被通知,保持原样不搬迁了。所以,老院子还在,虽然那两户人家现在都买了房,搬了家,可他们将房子租住给了别的人。
掐指一算,从老房子搬走后已六年了,可每次的梦境全是古城的老街,还有我曾经住过的老房子,梦里我还住在那里,可不知怎么了,好几次我都在修理房屋。每次从梦里醒来,我才明白,原来真正搬迁走的只是我的身体,而我的灵魂和心还在那里,还住在古城的老屋……
梦做多了,心里就多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挂和愁怅。为此,去年秋天,我专门去了一趟老街,看了看老屋。想不到曾经让我自豪的小楼却满目疮痍,一片凄凉。
东南面窗户下堆了许多垃圾,被点燃的垃圾冒着滚滚黑烟,将半面转墙和楼上楼下的窗户熏得漆黑一片,阵阵焦臭味直扑鼻孔。小阳台上的玻璃被敲得千疮百孔,总之,从外面看,我的老屋才六年时间就从一位美丽的少妇,变成了八十多岁的老妪。
老屋见到我后强装欢笑,但我却能看出它在泣哭,它的眼晴流泪,心在滴血。顿时,无数泪珠不由地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怕老屋发现我的悲伤,我闪身走进了院里。
也许是租住的人太 懒,院子里到处是垃圾和树叶,花园里稀稀落落的小菊花,张着干渴的嘴,耷拉着脑袋,无精打彩地斜眼望着我。
再看我的老屋,楼下的门畅开着,里面变成了公共厕所,人、狗、猫的粪便到处都是,臭气熏天。 楼上的门锁不见了,从门把手上到门框上用塑料绳拴着。打开门的一瞬间,几只野鸽和小鸟满屋乱飞,咕咕咕咕,吱吱喳喳的叫声此起彼伏,埋怨着我这个不懂礼貌,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由于阳台窗户的玻璃全碎了,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和小鸟与鸽子的粪便。东面卧室的东北角,地上还堆放着一床又黑又脏的破被褥,看样子是哪个流浪汉曾经住在这里,但从地上厚厚的灰尘可以判断出,流浪汉已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也许他早已死亡,也许他已流落他乡。
西面的卧室,一面墙上还遗留着我亲手做的壁柜,壁柜里做好的小隔断如今都成了小鸟和鸽子的窝,一个鸟窝里还有三只没有毛的小鸟正张着嘴吱吱乱叫,另外一个小窝里还有四颗鸟蛋,最上面的隔断里还有几颗鸽子蛋。它们的出现,顿时让我酸楚的心灵有了些许的安慰。虽然我走了,但这里最起码还有生命存在,最起码这里变成了流浪汉 居住的地方,最起码这里还是个鸟类的天堂。无论刮风下雨,无论酷暑严寒,这里还是它们避风挡雨,遮挡寒冷的地方……
我到租住的人家要了桶水,轻轻撒在楼上的房间里,然后,从院子里找了个扫 把,将地上的尘土和鸡粪清理干净,轻轻后退了出来,并将门用塑料绳按原样拴住。同时,将剩下的水全浇进了花园里,一阵轻风吹过,小菊花们流着感激的泪,向我点头。
临走,我顺便看了一下已全部搬走,破烂不堪,满地垃圾,墙倒屋塌 的别人家的老屋,好长时间心里都不好受,做梦都是满目凄凉。难怪有许多人会说:“曾经繁华的古城,如今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城。”
此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去过那里,不是不想去,而是怕再见到哭泣的老屋,怕它破烂不堪的模样诱发我伤感的泪,撕开 我破碎的心,尽管从梦里到梦外,曾经居住过的老屋,都是我放不下的牵挂……
老屋,多像一个人的一生,有辉煌、有失落、更有惨淡不堪,默默消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