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秘   密

（小小说）杨永春

市场里，十几个修鞋摊一字摆开，除刘秀忙着给一双鞋钉鞋底外，其它摊位都闲着，修鞋匠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哎哟，田所长，你也照顾照顾我们的生意呗。”当田所长再次来到刘秀跟前修鞋时，旁边几个修鞋摊都叫喊着。听得出，有酸的，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田所长只是点点头，对刘秀说：“师傅，我爱人这双鞋鞋跟掉了，麻烦您给钉一下，我下班前来取，还有，上次放你这的鞋修好了吗？”

“早就给你修好了，你看看哪里不好我重做。”刘秀满脸笑容，一双手就像干枯的树皮，到处是裂开的口子。看的田所长心里酸酸的，眼眶里不由地滚动着泪花……

“很好，很好，手艺不错，刘师傅多少线？”田所长说着掏出十元钱，

“什么钱不钱的，这点小活不要钱，再说了，你前几次给的钱够修十几双鞋的。”刘秀不停地摆着手。

“那不行刘师傅，你想让我犯错误啊？如果你坚持不收钱，下次我就找别人修去。”田所长说着硬是把十元钱放了下来。然后装上修好的鞋，跟着同事走了。

“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多修鞋摊，你怎么每次都到刘秀跟前修鞋呢？有时还硬要多给她钱……”同事的疑问似一根导火索，再次点燃了田所长痛苦的回忆。

“她是我小学时的老师，那时我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我几次因交不起学费而弃学，每次都是她替我垫付的学费，还耐心地说服我的父母，‘再苦再难也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并多次劝解我‘正因为家里困难，你更应该好好学习，争取将来有个好的工作，用实际行动改变家里的生活环境，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就这样，她一次又一次的把我拉回学校。记得二年级的第二个学期我因交不起学费，就和哥哥把生产队的羊群偷偷赶到山里，从羊身上拔了许多羊毛，准备背到供销社去卖，结果被放羊娃和村民们抓了个现行，并连同我的父母一起拉到学校的操场上，当着同学和全村人的面进行了批斗，说我们是破坏社会主义建设，拔社会主义羊毛，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现行反革命，批斗会开了三天三夜，他们不但不给我们饭吃，还把我们打了个半死，关押在学校的教室里。多亏刘秀老师白天向村民们求情，晚上，夜深人静时，偷偷来给我们送药和吃的，后来，还帮我们垫付了不少的罚款，他们才放了我们。那次的经历，让我现在想起，还不由的脊背发麻，两腿发抖。到三年级时，我还没来得及还她垫付的学费，她就突然走了。”田所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地继续说道：“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时她只是个民办教师，有人想让她做学区校长傻儿的媳妇，她死活不同意，最后，他们就侮辱刘老师，说她生活作风有问题，还说我是她的私生子等，反正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你想当时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承受的了那么多的恶名，只好自动离职而走。刘秀老师走了，可她对我说过的话我至今难忘。大学毕业，分到这个所里，我才发现了她。但她早己认不出我了。”

“那你怎么不叫她老师呢？”同事再次好奇地问着，

“这个市场是我负责管理，你说我认她老师，这工作怎么开展，再说了旁边那几个钉鞋匠知道了，还不知道说什么闲话呢。”田所长若有所思地说着，“舌头是把软刀子，往往杀人于无行，我不得不防……”

“也是。我现在算明白了，前年她丈夫出车祸，你号召大家捐款，而且，你还把两个月的工资都捐了出来，原来就是为了报恩啊……”同事对田所长不由地从心底充满了敬意。“不过，你这样也帮不了她多大的忙，还不如私下给她一笔钱。”

“不行，刘秀老师虽是女流之辈，可她外柔内钢，有顽强的性格，我用其他办法试了几次，都被拒绝了，我不能再以解自己内心的愧疚，而伤了她的自尊。去年，刘老师的孩子考上了大学，我嫂子通过他的亲戚打听到他被录取的学校，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偷偷找到他大学校长，商定每年以匿名的方式，给他交学费和生活费，直到他大学毕业，有了工作为止。校长同意了，同时，也答应为我们保守这个秘密。”田所长抓住同事的手臂，告诫道：“此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密，我听说刘老师一直喑中打听这事呢！如果让她知道这个秘密，那她一定不会接受的。”

“知道，我一定替你保密，现在，像你这样对待老师的人太少了，许多人一出校门，老师仿佛就成了仇人，唉，人情薄如纸……”同事感叹着。

“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没有刘秀老师，也许我早己成了新时代的文盲。人如果不懂报恩，那和畜生有什么两样，我这一生除了父母，妻子和孩子，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我的老师……”田所长发自内心的话，让同事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