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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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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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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定的歌谣

牟定的歌谣

 

杨中

这里的歌谣惹人醉,这里的舞蹈牵人魂,这里的米酒沁人心。

这是小城牟定留在我心中的印记。

初识牟定,源于左脚舞;走进牟定,也源于左脚舞。

今年初冬,我有幸到牟定参加“楚雄州彝族左脚舞文化品牌与民族文学创作提升培训会”。源于牟定的左脚舞,离牟定百二十公里的我从小就耳濡目染:

高山顶上茶花开

阿哥阿妹跳脚来

朵朵山茶红艳艳

左脚越跳越开怀

啦哩啦哩啦哩啦

……

这歌声真好听!遗憾的是我却从未到过牟定,也未曾真正领略过左脚舞的风姿。此番牟定之行正合我心。匆匆收拾好行囊,就迫不及待地登上开往州府楚雄的客车。转车,一路往北,奔向牟定县城。我那猴急样儿,像极了洞房花烛之夜的新郎官。

才出楚雄城十几分钟,汽车就进入牟定界,眼睛不间意的往窗外一瞟,我发现一块巨大的广告牌,那是宣传左脚舞文化的,画面上的阿哥怀抱三弦和着阿妹轻盈健美的舞姿。坐在车厢里的我顿时有想跳左脚舞的冲动,可惜我不会跳!

牟定,实在令人神往!

汽车翻过几座山坡,县城静卧平川,据说这是一个约80平方公里的坝子。这座小城宛若镶嵌在坝子上的一颗明珠。在左脚调的浸润下,在左脚舞的点缀下,牟定被赋予灵性。

安顿好行囊,趁着夜色,我漫步在街道。在化湖广场,我邂逅了原汁原味的左脚舞。偌大的圆圈: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唱着左脚调,弹着大三弦,和着欢快的音乐,动作整齐划一,舞步神形兼备,舞姿妙曼灵动。

面对蛩蛩歌谣,铮铮弦音,翩翩舞蹈。谁还会顾及羞怯和拘束呢?我放飞自己,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加入了欢快的人群,学着他们的样子蹉脚闪腰,折步跌脚,甩腿对脚,摆手转身……左脚调子越听越上头,左脚舞蹈越跳越来劲。我彻底陶醉了。仿佛我就是传说中的阿里,身旁的阿妹就是阿罗,仿佛化湖广场的地下有恶龙,我跳呀跳,似乎不把化湖广场跳起灰尘不罢休。

弦声戛然而止,舞步散漫开来,随着离去的人群,我如梦初醒:原来我也会跳左脚舞呢!

陪同的牟定文友告诉我:在牟定,会说话的就会唱左脚调子,会走路的就会跳左脚舞。这话,我信!

次日中午,在文化馆的组织下,我们参训学员一行乘车到腊湾村参观“玛咕舞传习所”。这是牟定县凤屯镇下属的自然村,属于高海拔山区,这里的男女老少都身着羊皮褂,他们头上的彝饰与众不同,熠熠生辉的,甚是好看。

在腊湾,村民不仅跳左脚舞,但更乐意跳他们特有“玛咕舞。据说,玛咕舞又叫“老人舞”,虽说是“老人舞”,但并不是老人的专享,老人在跳,年轻人也在跳,寓意共享天伦。

百闻不如一见。在腊湾“玛咕舞传习所”的小广场上,腊湾村的村民们正在跳着玛咕舞。男人身穿羊皮褂,女人身穿羊皮褂花衣裳、绣花鞋。伴奏的乐器是三胡,这是腊湾彝族特有的一种乐器,大体上看和二胡大同小异,三根弦线就是纳鞋底用的线,弦筒是用蛇皮绷成的,弦线就从弦筒上跨过,弹奏时的低沉、淳厚之音指挥着玛咕舞的二十四跺脚,年富力强的年轻人踏着矫健有力的舞步,像是展示着当地的生产劳作;饱经风霜的老人跳着刚毅雄浑的舞步,像是诉说着腊湾村民的生活史。这曲调,这舞步反映了彝家人讲伦理、讲道德、讲正气的良好风貌。玛咕舞不愧是腊湾彝族的“道德经”。

刚在“玛咕舞传习所”大厅里落座休息,几位艳艳大方的中年妇女就立刻端茶倒水,热情地边倒边说,腊湾天冷霜厚,喝碗姜汤驱驱寒。弄得人心暖暖的,这碗红糖姜汤再喝下去,仿佛都是多余的。

凉风拂面,阳光下的腊湾村古朴而文明:三胡如歌如诉,玛咕舞代代相传。带着祖先的气息,伴随着冽冽山风在时光里挽留根基。

下午,在蟠猫,又一次领略了左脚调和左脚舞的魅力。朋友告诉我,左脚舞发源于蟠猫……忽地,三弦响起,一群风情万种的彝家妹子载歌载舞,脆生生的左脚调钻入耳缝,滋润心房:

阿老表  端酒喝

阿表妹  端酒喝

喜欢呢  也要喝

不喜欢  也要喝

管你喜欢不喜欢都要喝

……

这气势,没人能拒绝得了,在牟定,岂曰无酒?端起酒杯痛饮就是了,不然,“大力石”、“喜鹊窝”怎能那么畅销呢?更何况她们脚下舞得灰尘飞扬。此时,痛饮是最好的回敬。

隔是隔山箐

箐呀箐隔山

隔山呢啊表哥

你要喝呢噶

隔山隔水不隔心

做哥做妹要真心

……

酒喝了一巡又一巡,左脚调唱了一曲又一曲,左脚舞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停歇。这一夜尽是左脚调、左脚舞和美酒,真是大快人心。这煽情的调子,这撩人的舞蹈,滚烫炽热,弄得整个人都要燃烧了。

回到城里不舍过早入睡,就在彝和园的街上走走,路过一条卖民族乐器和民族服装的街道,我循着一家三弦响起的小店走去,刚跨进店门就发现俩个十七八岁的小青年在弹奏三弦。事后,我才知道一个是老板的儿子,另一个是来买琴的顾客。我很惊讶,这俩娃才十七八岁就能弹一手好三弦,真是世间少见。老板告诉我,在牟定,男的不会弹三弦娶不着媳妇,女的不会唱左脚调嫁不出门。

看来,三弦、左脚调、左脚舞和每一个牟定人与生俱来,相伴终生。难怪,曾不远万里跑到牟定,只为一饱眼福的英国学者亚兰·罗·斯诺教授,在观看了万人左脚舞展演后盛赞:看到的只是飞舞的尘土和舞动的脚步,一切形式都是用舞步来诠释。

次日,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不远处的小院里,我又听到了铮铮弦音。在蓝天、暖阳的照映下,整个人倍感轻松,世界因此而惬意。

该返程了,尽管越发依恋这城、这歌、这舞。登上客车的那一刻,车厢里唱着那曲左脚调——

要走的阿老表,要走的阿表妹,走一步来望两眼,那个舍得你……

回乡几日,在牟定听过的左脚调依旧萦绕耳畔。静观查姆广场上的左脚舞,总是让人热血涤荡。回想起了培训时一位南华的文友说过的话:牟定的左脚舞不仅仅是牟定的,更是我们楚雄州的。

我赞同他的深谋远虑,同时为自己身为楚雄人而自豪。在牟定的歌谣里有你,也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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