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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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冬天（之五）
公鸡唤醒火塘
一缕炊烟从村庄走出
一丝丝地飘往小城
在车水和马龙间
寻找那个曾在村庄挑水、劈柴的少年
尾气，雾气让炊烟迷路
那个在水泥森林谋生的人
他的火塘，揣着冬天的梦想
写意冬天（之六）
12月12日清晨，故乡霜似雪
父亲起了个早，倚着大门
眺望地里的麦苗
喜乐、满足镌刻在脸庞
或许，只有这刺骨的白霜
才能证明他内心深处的朴实
写意冬天（之十一）
摇头晃脑的锄头
泄露了挖地人的秘密
小麦扮演的春天，不如
包谷杆的沧桑真实
乌鸦的挽歌暗藏夜的狂欢
拉下夜幕，美酒端立风口
总有人满口胡言，也有人幸灾乐祸
难怪，挖地的人会抱怨
小麦不适合酿酒
大雪
今日大雪
喜欢节气的按部就班
在石碑山深处等一场雪落
天际苍茫，白云狗狗
归鸟是唯一的观众
向不知名的野花泄露机密
雪还是无动于衷
知书达理的，只有苇絮
为风
飘雪
我怀念的村庄
我时常怀念一个村庄
乡愁从狭小的心房溢出
杂草叩开紧闭的大门
鸟 鼠 虫 蚁忘了诺言
乡书还在九霄云外
月明星稀，蟋蟀的欢娱显然不合时宜
独行的猫，嗓子里嚎出的孤寂
以拟声词的方式
在暗夜里猝不及防的倾诉
冷风凛冽，离立春还远
我是否该皈依渐行渐远的村庄
晨钟
晨练的麻雀撞碎朝阳
调皮的掠影自觉停留天空向朝阳赔罪
显然，鸡鸣是多余的
小寒还是如期而至
炊烟书写的诗歌适合指点迷津
时光寥然，吮吸阳光的枝蔓
蕴藏着一树花开的梦想
光茫慢慢地四射开来
在这里，我并不苛求油尽灯枯的生活
只是追随麻雀的活法
容纳快乐，原谅苦楚
灵魂可以放任四野
只要不被阳光蒸发，就好
寒潮日
寒潮侵略成性
毛针草做好了万箭齐发的准备
只缺一阵风的摇旗呐喊
门窗可以是天然屏障
风还是找到了可乘之机
火塘的救济才算是权宜之计
风搁浅在火光里为自己赎罪
向晚
对面的山，还是原来的样子
草木、鸟兽、沟壑、悬崖
各司其职
寒潮肆虐，暂且需要潜伏自保
燕子柔弱的喉咙适合自娱自乐
牛羊能胜任谈判任务
牧归人肩上的柴禾
恰好可以烧一堆篝火
在煮茶解渴的同时
烤几行文字充饥
石头记
那是一块心智欠缺的石头
背负着的盛名习以为常
改头换面是个办法
形象在匠人的敲打下提升
为一个村庄书写传记
不由自主，就得面壁思过
带走奔波，留下足迹
镌刻在石头上的字
搁浅着回不去的乡愁
刨薯的少年
一截薯藤，自断筋骨
选择一块土地刮骨疗伤
锄头堪比手术刀
分娩还算顺利
心事该告一段落了
至少五谷不分的笑话没有出现
立冬之后，不要
拒绝那个刨薯的少年
告诉他，锄头下有我的童年
夜鸣的鸟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安静了
一只鸟披着夜的外套，深思熟虑
扰人清梦难圆其词
离春天还有一段时日
桃李开始商议花期
冬天就该有冬天的宣泄
蟋蟀家族和鸣的月半小夜曲
方可比拟肖邦的手笔
更何况，夜鸣的鸟
且鸣一次的春暖花开
雨夹雪
没遇见蚂蚁搬家
雨夹雪来得猝不及防
错怪一只夜间鸣叫的鸟
加入蚁群，方能预知冷暖
子宫孕育出的真相
需要一场白雪来掩盖
所有的苍老白雪都可以替代
等瓦檐流尽最后一滴泪
鸟语花香定然是蚂蚁带回的消息
预言家
命运习惯了开玩笑
蜻蜓背负夕阳坠入河谷
我们总是喜欢享受绯言和冷漠
河水淌过地方
花香被洗刷殆尽
理想并非儿戏
除了蜜蜂，谁会酿造苦水？
对面的山太高
石头已经泪眼婆娑
河床开始发烧
夜鸟的预言竟然成真
星星欠我一双眼睛
我看见星星了
就在今晚的山顶上
月亮安静得一言不发
河与水窃窃私语
月光瞬间就融化了
土地 植物 房屋 石桥
还有那块立在村口的牌坊
突然陷入这温存不尽柔情蜜意
不期而至的石子，叮咚地
河与水又多了一个决策者
因此，星星欠我一双火眼金睛
牧归
风推搡着芦苇
满头白发动了恻隐之心
广场上的大屏被撞得生疼
画面里的人仍旧谈笑风生
一声鸟鸣灌醉反刍的黄牛
放牧的人习惯站在局外
他的烟斗里有讲不完的故事
树桩的生平
一截木桩被葬在阳光下
唯一的朋友只剩白蚁
刻骨铭心的啃噬，不痛不痒
为木桩堆垒的坟墓基本成型
西风主持的丧事
草木学会了鞠躬、致哀
一群叫不出名的鸟儿掠过
从它们的交谈中，得知
每一个词都是难以愈合的伤口
暮鼓
坐在山顶和落日作别
石头不能被称为山
必须回到河床去
才算给河流一个交代
白云带有一丝余晖的味道
疲倦的归鸟应该不会失眠了
得谢幕了，在清冷的暮色里
谁还能顾忌苍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