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已经发生在很久以前了,但是我的内心依然清晰的觉得难以释怀的亏欠,甚至于很久都觉得原罪无法赦免。记得那时,我和妈妈误认为家里能换取金钱的鸡仔是被小黑所灭。在发现很多小鸡仔无辜失踪以后,妈妈和我便疯狂的杀死了那条在农村老屋里看家捉老鼠的可爱猫咪——小黑。
回忆起当初的那几年。父亲因为身患关节疾病,行走不便。各大医院求治,一下子花光了几乎包括母亲乡下那些微薄农作物收入在内的积蓄。因为一些基层医院误诊,误以为是什么不治之症。母亲也整天以泪洗面,精神压力也越来越大。父亲整天痛苦的养子。也让原本风韵犹存的母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因为疾病,父亲被迫只能离开政府机关要职病休。从以往万人之前的前拥后簇一下子退到了老家农村。老家的商店也因为农民经济窘迫,长期赊销,资金无法回笼得不到应有的良性循环,导致经营不善面临倒闭。家中顶梁柱的能力下滑。一下子使得我们整个家的气氛侵在了一种压抑窒息的气氛当中。
母亲每天起早贪黑的依然经营着自己原来的土地、和一些家中牲畜,只是家中以前最主要经济来源的百货店已经因为欠供货商太多钱而无法经营下去了。连那头价值上万用于耕作的老黄牛都因为父亲疾病而廉价变卖了。父亲每天能吃些妈妈端上去的饭菜。但是腿部依然痛的厉害。甚至都无法下床。当我看见母亲每每给我父亲服完药后。母亲便将茶盅端到父亲伸手所在位置。便亲声告诉父亲:我们走了。便领着放学后的我去了屋后面的旱地坡上劳作。一般种植一些土豆、玉米。收入及其微观。
自这以后,家中的收入几乎为零了。在冬季的某天。妈妈不知道在哪家换回来几十个土鸡蛋。我说你给爸爸改善生活吗?她说—他那吃的这些额!我准备把它用来孵化小鸡仔。以后长大了几十元每只,可以卖钱啊。
十多天后,我们家中就多了一群唧唧咋咋寻食的小鸡仔。我每天的任务就是给他们喂食小碎玉米粒,有时候也去地埂上摘些“鱼腥草”回来捣碎给他们喂食。因为母亲说他们吃了这个不会得呼吸系统疾病。吃了这个会很顺畅的成长。他们渴了,我也会端些水过去给他们喝。看着小鸡仔一天天“唧唧咋咋”的叫个不停的成长着。我们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父亲有时候起床上厕所也会给他们撒几把米。
过了段时候。鸡仔慢慢的大了些。妈妈突然说了一句话。怎么发现鸡仔少了一只。我看见妈妈便将鸡仔关在了鸡罩中了。她说,会不会是老鹰这两天又泛滥了。她再次数了几遍那些小鸡仔。发现真的少了一只。吃午饭的时候,母亲依然还端着碗去了屋后面的猪圈、水井、小松林里面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那只已经丢失的小鸡仔。
接着,小鸡仔便一只一只的不停失踪,母亲问询了隔壁的大娘和李芝兰姨姨。问他们也没有看见什么东西靠近过鸡罩。他们都说没有看见。母亲也怀疑是不是哪家偷走小鸡仔过去已经下锅爆炒了。在那个年代,西部边远的农村,能偶尔吃上顿鸡肉,那也算是生活奢侈了。
一天,我正在院子里看着宴群大爹在那颗千年老核桃树下悠闲的学着他编制撮箕、背篓。忽然大爹大声喊我看。我顺着他的眼神移向了鸡仔的位置。原来那只可爱的黑猫正蹲坐在了鸡罩的上面。一双蓝幽幽的眼睛正顶住里面的小鸡仔观看。
母亲从屋后面的旱地梯地还没有回来。我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去告知了母亲。母亲说,家里不顺畅,牲畜都作孽。便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之后,鸡仔一天变少。从原来最初的四十多个变得只有十多个了。母亲便也没有再去寻求失踪的原因。
在某天我们互相吃完午餐去柴楼拿锄头的时候,看见了小黑一个人蜷在那里“喵、喵、喵”的叫个不停。看样子肯定是肚子饿了。妈妈便拿起来那个锄头朝住小黑的大脑砸了过去。小黑身形一跳但是还是被砸中。他大声惨叫着躲到了石磨底下。我便启动了我幼小的身躯伸手过去直接将他攥了出来。虽然他头部被锄头击中疼痛难忍。当我将要放手的时候。他仍然欲作逃脱之势。不知道怎么了。由于整日和妈妈的劳作,家中压抑气氛的影响。这时候,我竟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用力一脚下去就踩在了小黑的大脑上面。只觉得脑浆伴随血液砰然而出。射到了我一脸。有几滴都溅到了母亲身上。母亲突然“呀”了一声。我转身过去观看。只见憔悴许多的妈妈手上拿着那只栓小牛犊用的绳子预作活捉小黑之态。
事后,我为自己的突然暴动行为有些低落。妈妈说,弄死了就弄死了。这几年倒霉,连畜生都败家、不业好,你将他驯服也驯服不了。他们终究不是高等动物。死了也好。随后便将小黑的尸体仍在了猪圈下面的沼气池了。
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暴动将他踩死,居然一脚就将他致死。也许小鸡仔的一只只的不断失踪已经让我产生很多关于失去的痛恨。再来,我痛苦的发现,我们的家境因为父亲的疾病早已大不如以前快乐。经济的窘迫,周围簇拥者的突然冷眼相看。让我那颗原来好强的心爆发了。原来爱来我们家里蹭吃喝的小贵,还有声称我父亲为拜把子兄弟的很多狐朋狗友都不再和我们打成一片了。我彻底感觉到了感情的虚假。
现在回忆起来,在我杀死小黑前,当时,应该是我幼小的心灵对感情产生了太多决望。包括这只在我们家里也带来一些生气的黑猫。我固执地认为。如果他真的杀死那些能给我家庭带来财富,并且影响了以前那么多小朋友簇拥着我问我借玩具步枪的快乐生活的话。那我就真的固执的杀死了他。因为他也间接影响了我最天真绚烂的童年快乐生活。
小黑死后的第三天。大家正在吃午饭。隔壁的忠祥堂哥一早起来便大声在呵斥着什么。我们出了房门向外看的时候,才看见一只大黄狗已经将我们放在屋檐下关鸡仔的鸡笼整个掀翻。嘴中叼住一只鸡仔正飞快的跑走。妈妈看见了于是追了上去。那只黄狗逃了一段路,吓得扔下鸡仔飞速逃走了。过去的时候,鸡仔的咽喉已经被咬断。
恍然之间,才知道由于未能深究鸡仔失踪原因。我错怪了小黑并残酷的杀死了它。小黑死得很渺小。但,直到如今,我的内心依然没有平静。我知道我被误认为的小黑再也无法找回和他从新相处了。很多时候,人与人的交往以及最后的恩断义绝。是否都像小黑和我一样,让人无法理解呢?有些原本美好的事物,自己亲自损害了,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当年龄越来越大、经历了许多人生百态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人认知的有限。我感觉到,我们因为自私的苟活,是否也都有太多的原罪永远无法得到救赎、无法获得谅解。直到最后,我们都在高调的互相残害,并最终走向同一个地方。
无论我以后怎么样向前从容行走,即使现在的我和妈妈,以及病愈后的父亲,都已经早已度过了当时的难关。生活最后过的已经很绚烂多彩。但闲下来的时候,我依然会沉思——小黑永远不会回来了,永远再也找不回来小黑了。它也永远不会再谅解我了。
悲哀的我知道,我已经获得了无法救赎的原罪——也永远再没有机会去获得小黑的谅解了。
2014—8—7日晚值班作于陕南·西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