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儿在婆婆捎来的祭灶干粮里,在干粮上用菜刀划出的棱形条块里,掰一牙放进嘴里,心就慌了:大年要来了,婆婆在扫舍吧!
年味儿窜进心情里,一天到晚地数日子:腊月二十四、腊月二十六、腊月二十八……腊月二十九赶回家里,想帮婆婆拂一把旧尘,撵一撵新岁,婆婆说:扫除完了,回来就好!想起刚才拥堵的路上,全是回家的车轱辘,拥挤的街集上,大抵是回家来的人。老公说:城市空了,都回乡村老家了!
年三十,赶早地起。今天要过年呢,要让新气、喜气盖过旧岁呢,要让丰稔、福禄站在新春的前面。一大早,公公就在张灯引线,比划着大红的圆灯如何挂得气派,大幅的春联怎样贴得妥贴。年近古稀的公公,心里热乎着,盼着过年呢,活像个孩子!倒是青春初期的儿子,冷眼看一切乡俗,嘴一撇:都是些俗套儿!可是手机一直挂着,QQ、微信不断地聊着,给城里的孩子输送着乡村的年味儿。
一串响亮的鞭炮声,谁家早早就安排停当了,宣告“过年”了?心头一阵慌乱,加紧了手里的活计,终将一切准备就绪了:秦琼、敬德把守在门口,天地爷诸神稳坐在自己的交椅上,家宅门楼红灯高悬,五彩门旗在风中舒卷,春联、窗花各具风骚,宅院内外春风荡漾,年味浓烈。厨房的大块凉肉、压制肘花备好了,蒸碗肉、甜米饭一碗碗地搁在了前院大房里,只待年夜饭全家享用或是接待来访的亲友。
放过鞭炮,该吃油汪汪的臊子面了。第一碗面少汤多,汤里漂着棱形的鸡蛋薄饼、细碎的蒜苗漂花,胡萝卜底菜儿这时沉淀在精到的面条上,鲜汤里炫着红、黄、绿三色儿,惹人馋的。婆婆嘱咐在门前拐角地上泼一泼,祭奠绕在心头的逝者,这时候,爨香爨香的味儿,从家厨里一直飘到村头外的公路上去了。
整整一上午,家家户户都在忙乱着,完善年事,装扮家宅,每个人都沾了年气,每户家都满透年味,整条村街浸在年的气场里。下午,除夕将至,最要紧的便是上坟烧纸,祭拜祖先,安抚亡魂,这时候,年味变成了肃穆和庄严,红灯和新气致敬般静默,年味儿钻进追忆里,举首投足间,沾满悼念!
年味儿就在那声声不断的锣鼓家什里。每年这个时候,要拭去锣鼓家什上的浮尘,攒足劲儿敲打敲打,腰身扭一扭、晃一晃,“嗨、嗨”地吆喝几声,脸上的喜气儿就随着锣鼓声荡开了。可这种古年味儿算不得稀奇了,年的新特味儿在那帮子娘儿们身上。村子中心广场上,舞乐声声,这些漂亮媳妇们,一个个着装靓丽,扭屁股甩腿,一招一式地律动,用舞姿和音律增添乡村年的新韵儿。年味儿在那一帮打工回来的乡仔乡妹身上。从天南海北归来,带回来都市的洋气儿,言行装扮里很有些城里人的范儿,揣着积攒来的工钱,拉着爹妈、姊妹们去K歌,酒酣歌劲之时,拉着老妈的手:还是咱家的面好吃,还是咱村的空气好!
年味儿在全家团圆包饺子的叮当里,年味儿在除夕之夜看春晚、听钟声的渴盼里,年味儿在微信短信、QQ电话的牵念里,年味儿在走亲访友串门子的脚步里,年味儿在习俗古风里、在时代新潮里、在一场雪的喜悦里、在新旧照片的更叠里……
哦,年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