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依旧

在奔忙的都市生活里，人际交往多是在觥筹交错中度过的，乐器自然与我失去缘分，可在“知青”下放时，我真心爱过那把口琴，它照亮过我孤寂的生活，给我带来过近乎苦涩的欢乐。

1975年高中毕业就下放到农村。锄禾，插秧，在极度劳累之后我萌发出想学会一种乐器的念头。横笛竖萧乃至竹芋胡弦都一一尝试，但都因多方缘故，无心潜学而辍止。一日从外公社来看望我的高中学友，临别时送给我一把国光口琴，并留下只有三页纸的吹奏说明书。望着口琴，我虽不能信手奏起，但觉得这排满孔格的小巧乐器颇有乐趣，于是买来手帕包好，放在枕下，视如珍宝。夜晚躺在床上苦练；白天劳动之余便细读那三页纸的说明书。日久，奏法便烂熟于胸中，琴也能随长呼吸而出音韵。

记得那时新华书店是不卖什么歌曲集的，只好从爱好音乐的“知青”那里转抄一些散落在社会上的50年代的一些歌曲。我曾在社房里和老农围坐在豆秸火旁奏起“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琴声悲切，使那几位从万恶的旧社会里走过来的老人泣不成声。春去暑往，我已对“国光”爱不释手，奏器也渐趋娴熟。在“知青”聚会中，一曲“风吹稻花香两岸”足使大伙沉浸在劳其筋骨后的喜悦中。回想起来，岁月的小溪载走了我20年前的那段往事，给我留下的只是美好回忆和双肩忙碌……

现在玩口琴的不多，为下一代更有作为，有人愿花大钱买电子琴或钢琴，对口琴已渐趋甚远。偶尔在家，他事难以去做，就蓦然想起那把口琴。从柜中取出，瞬间便能闻到卫生球的淡淡清香，含情奏起，琴声依旧，《上甘岭》主题曲还是那样意远情深。儿子问我怎么不会现在的流行歌曲。我说不会，不知怎的，一拿起那把返黄色的口琴，不由自主地就奏起“一条大河波浪宽”，就想起那个时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