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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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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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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色的画匠

对于历史上有影响的画家,后人褒贬不一,在文峰宾馆美术沙龙上,我阐述了我的观点。我认为古往今来的画家分为三类:第一类社会上认为最好的画;第二类画自己所认为最好的画;第三类则是置好坏于度外,被冥顽不朽的力量驱动着画笔作画。第一类人终身勤于思而不闻道;第二类人则“朝闻道夕死可矣”;三类则如《庄子》书中的啮缺与道合二为一,其人“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他的艺术就是天然本真的生命,世俗形骸消亡之日,正是他的艺术走向永恒之时。

按照这个分类,法国油画家凡高无疑属于第三类,也就是说凡高的艺术生命刚好是他从形骸消亡之日开始的,他轻轻地来,又轻轻地去。

凡高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天才,他甚至都不敢把自己称作艺术家。他的生活境遇如此之恶劣,他的艺术知音是如此之寥落,他把自己全部心血和热情都倾注在自己的画面上,可是他的画作被那些艺术鉴赏家们弃之如敝屣,这就像一个罕见的歌唱家,拼将全部生命向着茫茫天宇引吭高歌,可大地上却没有一个听众,没有一丝回音,这不是悲哀吗?我读了三遍别人写的“凡高传”,觉得上帝造就了一个超越时代的旷世奇才,却没有相应地造就出能欣赏他的观众,致使他终生都被误解被忽略被漠视被遗忘,他甚至羡慕同代的画家,他们能被人们讥笑和咒骂,而凡高连被讥笑和咒骂的资格都没有,他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孤独,有时是比死亡更深刻的痛苦。凡高早已习惯于忍受孤独,但是即使他是超人,其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尤其是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比死亡还要痛苦的孤独时,为了结束这痛苦,他宁可选择死亡。我读到一些不负责任的美术史家的论说,他们认为凡高是精神病患者,这不啻是对凡高的又一次误读。事实上,凡高在自杀之际头脑是清醒的,他在写给对他艺术最理解的经纪人信中表露的十分清楚,他写道:我不需要故意表达凄凉与极端孤独的心情,我希望你能够马上看到这些画,这些画会把我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话告诉你。

这是怎样的画,厚厚的浓云挤压着金黄的麦田,一条田间小路已经到了尽头,再也无法向前延伸,一群象征着死神的乌鸦在画面上翻飞着,你甚至可以听到它们那恐怖的哀鸣。与凡高一贯使用的激烈笔法相反,这幅画上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那些凡高式的线条排列得非常有序,这昭示着作者在挥动画笔时,节奏是舒缓的,情绪是稳定的。他已经不再激动不再冲动,他只想把自己内心深处那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凄凉与极端孤独的心情,倾诉在这阴沉得令人窒息的画面上。这幅画的的画题是《有乌鸦的麦田》。

我固执地坚信:凡高是因孤独而死的,而这幅画就是一个物证。我还曾坐在办公室里闲暇之余冒昧地对凡高的孤独与我国诸位先贤做了一番比较。我认为,凡高的孤独不同于苏东坡“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东坡虽也饱尝颠沛流离之苦,可是当他运交华盖之时,毕竟早已名满天下;凡高孤独也不同于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独,太白的郁郁寡欢是源于胸怀大志不得施展,而他的诗才却是举世公认的;凡高的孤独不同于屈原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屈原的“独醒”是他不愿、不肯、不屑于与众人同醉,他的孤独正源自他的清醒。 而凡高对自己的孤独却是讲不清楚,为什么永远知交零落,他只有捂着流血的耳朵,仰天长叹。凡高内心深处一直燃烧着烈火般的情感,他珍惜亲情,渴望友情,追求爱情。或许,正因为他的情感太炽热,太浓烈,太炽人了,才导致常人不敢领受他的这份真情,甚至不敢与他接近,凡高一生未有结婚,在十年辛劳创作中没卖掉一幅画。凡高生前曾有个心愿:总有一天会找到一家咖啡馆展出自己的作品。但就是连这么一点卑微的梦想,最终也化为泡影。但他没有想到,一百年后,他的作品的拍卖价竟会雄踞在古往今来所有画家的榜首。那副《没有胡须的凡高》卖出7150万美元的天价时,拍卖行里欢声雷动。然而这一切与寂寞的凡高已经毫无任何关系。

凡高出生在荷兰,安息在法国,两个国家骤然间建起了凡高美术馆,各国把他做为自己的国民,这是凡高生前从未想到过的。全人类都在为当年遗忘和痛失了一个天才而惋惜,此刻的凡高躺在巴黎郊外的墓地里那双忧郁的眼神丝毫没有因此而闪现出欢快。因这一切来的太晚啦!

在艺术天幕上,繁星闪烁,河汉分明。凡高就像悬于昊天之上,恒定不移,光耀千秋的一颗恒星。他是人类艺术精神的灯塔,是万代不竭的美之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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