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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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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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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憎志摩人

几十年前,这幢房子的主人曾写下了这样的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徐志摩和陆小曼的故居,坐落在浙江海宁硖石镇。一座别致的西式小楼,曾被浪漫的志摩命名为“香巢”。如今“香”早已零落飘散,只有“巢”悄然如故,迎接着我们这群千里而来的淮北访客。我们是“黄土诗社”慕名大诗人而远途跋涉而来。

  徐志摩这位只活了36岁的诗人,给这个他匆匆来去的世界,留下了他的“单纯信仰”:爱、美、自由。这个信仰让诗人活得痛苦,也活得痛快,活得自在,活得浪漫,活得潇洒,活得有滋有味,活得有声有色。这种活法,是真正的为人本身而活,为生命本身而活。对诗人而言,爱便是单纯的爱,美便是单纯的美,水晶一般,不容半点世俗的杂质。他要做的,就是自由而单纯地去追求爱与美,自由而单纯地对花洒泪、拥月入怀。先是对林徽因,志摩是如此真纯;后是对陆小曼,志摩依旧如此真纯。用世俗的眼光看,他当然是个不足为法的人,也绝然不合“道德君子”的尺寸,所以即使器局开阔如恩师梁启超者,也忍不住在志摩和小曼的婚礼上对诗人重加敲打。志摩在爱情上率性而为,不囿世俗,不计毁誉,不畏人言,哪怕是重量级人物梁启超近乎责骂的证婚之言,志摩也坦然面对,可谓单纯得可惊;细想一下,却也单纯得可爱,真真活出了个性情男儿。如今社会这样痴情的人也有,我不会裁判一个人的对非,但只要服从自己的心,只皈依自己的感情,只对爱敞开心扉,只对美睁开眼睛,不正是人之为人的本原么?爱、美、自由,这被志摩谓之“单纯信仰”的三者,难道不正是人类最原始的崇拜“图腾”么?不正是人类最眷恋的精神故园么?离开了这三者,人还活个什么劲儿?也只有执着于这种“单纯信仰”的诗人,才能写出《再别康桥》、《偶然》这样的天籁之音。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五四以后的新诗。我觉得新诗在唐诗宋词面前,就像老是长不熟的青涩果子。当然新诗也有少数好的,《再别康桥》就是这好的少数中极好的个别。那像云彩一般美丽的诗句,已经从几代人的眼前和心里飘过,已经在几代人的口中吟诵;还将向未来无数代人的眼前和心里飘去,还将在未来无数代人的口中吟诵。只要有了这首《再别康桥》,志摩便不死了。诗人的单纯,和由单纯而来的飘逸,也如他诗中的那片云彩——他不曾带走的那片云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一天,诗人乘飞机飞上了天空,却再也没有回来。他融进了云彩。他成了一片云彩。一片纤尘不染、单纯美丽的云彩;一片自由飘逸、无羁无绊的云彩;一片蕴含水的温柔、电的激情的云彩。只要天空还在,诗人便还在;只要日月还在,诗人便还在。诗人以他的诗和他的人生告诉我们:单纯是最有生命力的,爱与美是最有生命力的,自由是最有生命力的。诗人身后的一件事,足可令人闻之凄然,也闻之肃然:生长在富贵之中的陆小曼,生活奢侈惯了,和志摩结婚后,依旧用度靡费,不治家计,常常使志摩入不敷出,为此这对爱侣少不了闹些矛盾。而志摩去后,小曼竟一改旧习,彻底变样,从此闭门不出,洗净铅华,素服终生;余年以整理出版夫君遗作为志,孤灯为伴,茹苦犹甘。从中,我们不是看出了“单纯信仰”的耐久生命么?小楼悄然,壁上相框里的诗人悄然,但并非无言。似在默默地告诉我们:你们是不是正在失去某种东西呢?告诉今天越来越老练、越来越圆滑、越来越世故、离精神故园越来越远的人们:在忙忙碌碌中、熙熙攘攘中、利来利往中,不妨回眸,不妨寻找,不妨珍惜——那单纯而美丽、自由而飘逸的一片云彩。当年,诗人没有带走这片云彩;今天,我们是否丢了这片云彩?一个没有云彩的世界,哪怕是遍地金山,又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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