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皇粮”

  我讲的故事发生在2005年夏季小麦收购时期。

  在粮库能连续三年定仓收购完成任务的只有颍东区冉庙粮站，年年被评为收购先进个人只有鲶鱼站长了。

鲶鱼是粮站站长，叫袁闷雷，转业军人，他做事圆滑，待人亲热，不得罪人，职工就给他起了个这样的绰号，时间长了，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叫出他的真名来。

鲶鱼给人的第一感觉特别是卖粮农民的感觉是没有架子的人，是个很社会，也是一个爱说爱笑的人，在这冉庙乡卖粮农民就喜欢奔他卖粮。

鲶鱼收购从不用扦样器，他说那玩意把人家口袋一戳就是一个窟窿，卖粮农民不高兴。鲶鱼收购用的是筐，让农民把粮食倒在里面，粮食的干净、潮湿、颗粒大小自然一览无余。

夏季小麦收购时，都是交“皇粮”，其实就是农业税，也叫公粮。鲶鱼的仓库就被卖粮农民堵得水泄不通，老少爷们上前都递上一支廉价烟。鲶鱼从不嫌弃，嘴里连说“谢啦！谢啦！”手就伸去接过了烟，有时顺手夹在耳朵上，因此，庄户人老少爷们很高兴，夸奖说：鲶鱼没拿咱们当外人。一下子就与群众没有了距离。

那年收购的都是三等混白麦。凡是合格的粮食，鲶鱼每过一秤都报出数字，如此，卖粮的很少计较斤两。当然，也有细心的农民在家把自己的粮食称了一遍，当提出鲶鱼的数字有误时，鲶鱼就满脸微笑地说：“收粮不容易啊！国家的仓库不能亏，粮食消耗大，有的水分高，都是看在附近农民面上迁就收的。”

听了鲶鱼的一番解释，卖粮农民不禁怜悯地说：“都是自家地收的，十斤八斤的别计较了，可不能亏了国家的粮站，再说鲶鱼站长的服务态度这样好，不能难为站长。”

鲶鱼知道卖粮农民说的都是恭维话，他要让农民心服口服，他不紧不慢地从一个中年人筐里抓了把粮食，一粒一粒地放进嘴里嗑，然后吐出一个个扁片，说：“大哥，你看水分多高，不利于保管，一旦发芽霉变损失就大了，上面追究谁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啊！”接着用商量的口吻说，“还是放到场上晒一晒吧。”

鲶鱼的话音还没落。卖粮的中年人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回糟了，粮食卖不掉了，心里直埋怨前面该死的乱找岔。

“站长，打点折将就收了吧！”

“不行啊！”鲶鱼说，“克斤扣两是违反收购政策的，他朝粮仓门口站着的人瞟了一眼，说：你们看，区人大和财政局夏粮收购监督人员看着呢！我哪敢扣谁的秤呀？”

“哪里，哪里，你绝对没有扣秤。”

“现在政策恁严，交的都是公粮，谁敢违背呀。”

后面排队的卖粮农民接二连三地说。

尽管卖粮农民个个都表了态，但是验收还是渐紧，隔几份就退了一份。称到谁的，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里只念阿弥陀佛。刚才还活跃的气氛陡然沉闷了许多。那时交公粮只有在指定粮站卖，其他粮站不收。

称过的粮食要走跳板倒上去，扛粮都是男人的活，女人只能在秤边帮助把盛粮的麻袋撺到男人的肩上，上肩时要叫号子。当女人弯腰拎麻袋时，上衣就滑到了上半身。鲶鱼眼睛一咪，说：“哟，这位大姐和我一样都没有裤腰带。”

“哈哈哈……”

鲶鱼话音一落，男女老少笑得前仰后合，一下子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此后，再没有人提少秤的事了，鲶鱼还时不时地提醒大家看看秤，有异议说出来。

夏粮收购速度很快，几天就收满了仓，完成了收购。

收购一结束，粮食局副局长张靖国就驱车赶过来，代表局里来宣读“表扬信”，鲶鱼被评为优秀站长，因为收购时唯独没有人举报他有克斤扣两的，且对待群众热情，没有态度不好的行为。

年底粮食调拨时，鲶鱼收的粮食仓仓都有溢出，保证了粮站里一年的招待费用。

可啥事都有说法，2006年国家取消农业税，粮食收购都是个体户和农村承包户，收购时少半斤他们都不愿意，不然到其他粮站去卖。新上任的局长张鹤春罢免了鲶鱼的站长，让他到口孜粮站当保安去了。

每年收购季节，冉庙乡粮站粮库前一样挤满了卖粮的农民，但没人再提起鲶鱼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