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阜阳繁华的商业街要数胜利南路商场了,各类服装琳琅满目,来到这里购物者络绎不绝,挤得水泄不通。一条也就一百多米长的小街不亚于上海的南京路。店老板每日收入也很可观,货源都是武汉汉正街的货。今日来的新货也就三天销售一空,店老板辛苦往返购货,应运而生的直达专线班车出现了,每晚二十点发车,天亮来到武汉,下午拖着满满的新货上车躺一夜,清晨回到店铺,摆上新购商品,迎接逛街的人潮。
自然去外地进货,就要带大量现钱,也就出现车上失盗情况。几个老板背地议论,选择坐谁的班车最安全,最后共同认为“郑军班车”安全,没出现失盗现象。夏克强是刚租胜利路商场店铺的老板,家在阜南地里城,强壮的农村汉子,他第一次去武汉进货,之前打听几家老板后,今晚才来坐这班专车的。走进这辆豪华卧铺客车时,他环顾四周还是有些担心,选定靠窗子的小床躺下来。看得出来,不少旅客也都将这种担心挂在了脸上。好在夏克强早有准备,将那最重要的东西藏在了身上一个最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开车前五分钟,两个司机上车了。年长的那位拿起车内扬声器,用手弹了弹,“喂”了两声后说:“各位老板们,我姓郑,你们叫我老郑好了。他姓黄,黄世仁的黄。我们是这趟客车的‘临时家长’,大家有什么困难请告诉我们。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个人能管我俩,他就是刑警队派来的随车便衣公安。或许你身边的那位就是,他可带着‘家伙’哪,负责看管你们的钱袋子,他要陪着咱们在车上过两夜呢。所以,行车中你们想睡就放心睡。当然,他的身份是保密的,除非到了非公开不可的时候,才亮相”。
车上有便衣公安!大家“嗷”地一声欢呼起来。加上司机颇具幽默的开场白,大家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车内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车子的性能极好,又快又稳。上了高速公路,时速一下达到了120公里。这时候的高速公路,犹如一条灯光组成的白色长河。一辆辆汽车前灯和尾灯形成了一条不泯灭的光带。把黑夜变成了白昼。路两旁的广告牌和路标识牌,被汽车前灯照得银光发亮,字、标都看得清清楚楚。两旁的树被灯光照得墨绿墨绿地伸向远方。在离公路不远的城市里的灯光,如繁星点点,有时密集的像天上银河里的群星。建筑物上的霓虹灯,不停地闪耀着五光十色。向路人传递着信息。城市灯光好像在和汽车赛跑,车跑得快,它也跑得快。一个城市的灯光还没有消失,前面一个城市的灯光已经出现。车内暖融融的,轻音乐若隐若现。窗外偶有“沙沙”的声响,那是与风交会的声音。司机的技术也极好,没有任何让旅客揪心的违章动作,看来和这位便衣公安的存在不无关系。
这个“公安”是谁呢?由于夏克强躺在最后一排位置上,他决定从身边开始找找看。
首先,他将女性都排除开,这种工作对她们来说是不合适的。
那一对情侣看来也不是,便衣是在执行公务,不可能带女友来。
抱孩子的那个男人也应排除,他更像是个好父亲。
戴眼镜的那个看来也不可能,那么瘦弱的身板,他决不会将他与一个公安联系起来。
还有,那几个约摸五十岁左右的准老年人也不会是便衣,即便有可能是公安,也应在“二线”之列。
哎,前面第五排座的那个人倒挺像,身强力壮、单身,眼睛始终在看看这看看那,甚至回过头来看了夏克强好几眼。但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停地在吃东西,尤其是胸前的十字挂件。夏克强知道,公安是不信邪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夏克强将全部乘客都“梳”了一遍。去掉一个最高分,又去掉一个最低分,看谁最具“便衣”的特征。但他不得不佩服这个“便衣”伪装得如此巧妙,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尽管你不知道他是谁,他却就在大家中间。夏克强想着想着便睡着了,这是他长途中睡得最踏实的一个觉。
七个小时后,车子在高速公路边的休息区停下,司机要交班了,大家也趁机下车活动活动,“方便”一下。老郑拿着一个小榔头这里敲敲,那里敲敲,一边和饭店老板打着招呼。看来,这条线路他俩搭档跑熟了,在哪休息、吃饭、交班都形成了默契。
重新上路后,夏克强是最后一个上的车,顺便将前面一些人再仔细看看,以确定到底哪个是“便衣”。这些萍水相逢的人都很友好,当夏克强目光扫过他们脸时,他们都友好地朝他笑笑。要是在大街上,谁也不会注意谁,而当自己与他们相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时,却都变得友善起来。这让夏克强想起一句不恰当的形容词,“一根藤上的瓜”。尽管相互间不曾说话,但眼神中都透着一分真诚。他想,这恐怕也和那个“守护天使”的存在有关系,人与人之间少了一分戒备心理。
经过一夜的行车,黎明十分车子终于安全到达了汉正街口。郑师傅站在车门旁又在提醒大家下午五点上车返回,不要自误。大家都伸着懒腰,到行李厢去拿行李,而后涌向街中,各自采购货去了。
神秘的“便衣”到底是谁?下车时,夏克强怀着好奇的心情没有立即离开,悄悄问郑师傅。
“你看呢?”他笑而不答。
“除去不像的,我分析不出有谁可能是的。”
“既然是便衣,就没有必要公开身份了吧!”郑师傅仍然笑嘻嘻地,拿起拖把,准备打扫卫生,“不过,刚才下车的几位老板都看着夏克强说你才是真正的便衣,睡觉都睁着一只眼,连打呼噜的声音也明显是装的。”夏克强精神一振,咧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