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身自好

出生于干部家庭，成长于机关大院，传统优良，根红苗直的魏予真科长，身板敦实，形体挺拔，相貌堂堂，气度凛然。为人，行止规范，朴素风趣，处事，深思熟虑，面面俱到。在领导眼里，坚持原则，稳妥而又富有开拓精神，是不可多得的革命接班人；在群众心中，积极上进，自律却不拒人千里之外，是容易接近的单位好同事。

世间没有绝对完美，做人接近一朵花的同志也会有缺点。抽烟那档事，以损毁身体机能来舒缓心情，弊大于利，众多凡夫俗子无法抵挡诱惑，欲罢不能，欲语还休。魏科长亦未能得以超脱，不但喜好，而且酷爱。该毛病未涉及大是大非，不用苛严眼光看待，甚至不能称为缺点。烟瘾显然，放在魏科长身上，除了老婆掩鼻鄙弃，其余人的心里，还恰是个性鲜明的表现。他管辖的是雷天市交通局运管科，举足轻重，属于核心部门，所配置的科员为数不少，其中，比较受人待见的是张铭功。

魏科长视香烟为粮草，无论优劣，一般来者不拒。点着之后，必定物尽其用，抽到火烧烟屁股才罢休，让人感觉他，嗜烟如命，非常抠门。事实上，并非小气巴巴，恰是一种节俭的行为。

科长粮草的常用品牌，抽吸的经典动作，一天多少包又多少根，下属张功铭观察得最多，也最仔细。因为，张同志也有不小的烟瘾。

某天，张铭功习惯性地递给科长一支烟，竟被摆摆手拒绝。他非常愕然，惊讶程度无异于美国对英国和加拿大同时发射了核导弹。莫非，科长染上重病？要知道，平素就算咳嗽震天，也照接不误。老猫突然不喜咸鱼，难道，被科长夫人最后通牒，再不戒烟就全方位制裁？……

没等张铭功猜忖完毕，两分钟之后，拒绝下属敬烟的魏科长，掏出自己的烟，啪地点火。张铭功愕然未完，懵然又至，科长的烟盒熟悉不过，是平素抽得最多的黄盒“丹桂王”，自己递的可是本省顶级奢侈的“贵天下”，怎么就被拒绝了呢？

愕归愕，懵归懵，张铭功强迫自己淡定，钉子对眼都不免偏斜，某些固定的事情，一两次打破惯例也属情理之中，不应该大惊小怪。

第十一次敬烟给魏科长被拒，疑惑从脚板芯起源，蔓延到头发尖子上，占据张铭功同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他敬的烟品牌纷繁，从十元一包的精“蓝沙”到一百元一包的“贵天下”，每个档次都有，为什么不接呢？某一天，甚至还看到科长抽了一包才几块钱的简“蓝沙”。张铭功同志很想开口问问，话到嘴边又咽回肚里，或许，科长别有深意吧！

十二万分纳闷的张铭功不再给科长敬单枝的烟，同处一个办公室，科长抽烟的动态，仍不可避免地摄入眼里。

科长也不接其他人敬单枝的烟，但有一回，李副局长来，递给科长一根烟，科长接了，没有马上抽，放在桌上。李副局长离开后，那根烟进了垃圾桶。再有一回，一把手朱局长来，丢给科长一根烟，科长收下，也没有马上抽。局长给他打火机，他忙说，刚抽过，口里苦得很，歇一歇再抽。这根烟同样遭遇不幸，躺到了垃圾桶里。李副局长和朱局长抽的，当然不是差烟，莫非，科长不想抽太高档的烟？有待证实的答案，很快被张铭功坚决否定。

有人塞给科长一包“贵天下”，科长笑纳，当即开盒，叼上一根，还扔一根给他。另有一次，别人敬给科长一包精“蓝沙”，科长也收下，仍是当即开盒，叼一根，对他说，你今天带着好烟，这麻石子烟就不给你抽了。他嘿嘿一笑，走过去，拿起烟盒，磕出一根，“办事能力强，请抽丹桂王，办事能力差，只可精蓝沙。您是科长，能力强，这表示能力差的烟，还是我来抽掉才合乎情理！”

科长抽烟习惯的突变给张铭功造成的困惑，一直顽强地存在于心中。不再单独一根一根地敬，经常一包一包地敬，有时还一条或几条地敬，魏科长当然地却之不恭，因为烟瘾很大嘛！张铭功同志算得上定力非凡，科长不说，他就不问。某次，两人一同喝酒，兴致起来，喝得云里雾里，称兄道弟，大有你要掏心我就摘肺之势。张铭功同志咽下一杯酒，问题被窜入食管的酒液从喉咙里逼挤出来，已经挂在舌尖上。

“铭功，好好干，我要上去了，一定推荐你做副科长。”

一句话激灵得张铭功同志猛地闭嘴，立马端起酒杯。

“感谢局座提携！敬您！”

疑问被酒液裹住，顺着食管，流入血管，钻进脚趾头里，从此，很长时间没有出来扰动张铭功的心绪。

几个月后，魏副局长上任，果然没有食言，张铭功同志成为运管科的副科长。魏予真同志职位改变，烟瘾没变，不接散烟的习惯也没变。运管科的新科长是过两年就要退休的老同志，懒得管事，跟分管领导魏副局长上尊下示的任务由张副科长代劳。

细心的张副科长发现，领导办公室的垃圾桶里总有很多枝没有抽的烟，不用想，烟的品种繁多，当然，档次最低，也得是丹桂王，精蓝沙，已经不适合再出现。

朱局长高升，到市里面做副市长，交通一块，仍归他管。魏副局长临时受命，负责局务。半年后，转副为正。

魏局长成为单位一把手，运管科的老科长正式退休，张铭功顺利接班。经常去跟一把手汇报、请示的他，仍会看到垃圾桶里躺着一堆散烟。

张铭功科长，再也没有给魏局长敬过单枝的烟，也没敬过一包一包的烟，通常，会挑一个有名目的日子，带上两到四条好烟，去魏局长家里坐坐。国人的日子，幸福感今非昔比，每一天都值得庆祝，有名目的日子多了去了，这日那日，此节彼节，连生日都可弄成阴历一次，阳历一次。张科长去魏局长家的走动，频率很高，魏局长对张科长，愈发倚重。张科长偶尔还是会想，领导恁大的烟瘾，半路杀出来的并不协调的习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副局长仍然是李副局长，性子有点马哈的他，大咧地发烟给魏局长。魏局长，会毫不客气地摆手拒绝，从左向右，流线型的弧度，干净利落，没有半丝拖泥带水。那样的动作，张科长经常看到，有时候还忍不住想模仿。

朱副市长很喜欢来交通局视察，少不得常去魏局长的办公室，那一回，张铭功科长也在。

魏局长很工整地敬一枝烟给副市长大人，再甩给张科长一根。张铭功科长看到，两位领导姿势优雅，鱼儿吸氧，把一支烟带着节奏抽完。

稍后，朱副市长掏出身上的烟，“来来，让你们两个烟鬼尝尝两千元一包的。”

张铭功科长受宠若惊，看清了白色盒子上，印着“尊尚*贵天下”五个鎏金字。“贵天下”是本省的高端烟，一百元一包，他也是常常抽的，这个尊尚，听人说过，得两万元一条，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容，没想到，不止得识尊颜，还可以品上一根。

“说是两千一包，市场上很难买到，可能还不止这价，不说普通人根本买不起，就是土豪，也只能望洋兴叹，有钱都没处使。”朱副市长顿住话头，目光依次扫过两位聆听者的脸庞。魏局长没有接话，张科长更不敢接，俩人都看出来，朱副市长的话没有全部讲完，还有下文，贸然接话，一是对领导不够尊重，二来会让领导感觉出不淡定，缺乏素质，因此不约而同，都狠狠点几下头。

朱副市长很满意效果，接着说:“特殊烟种，特殊用途，这是省烟草公司的一位副总发给我的，便是他的身份，一年也只有一条的指标，所以，你们两位，好运气！”

一包烟二十根，两千元一包，一百元只能买一根。一根烟，正常来说，十口左右抽完。当下物价，猪肉每斤二十元，那烟一吸一吐，半斤肉钱，缥缈无踪。

张铭功科长经验丰富，脑袋精细，很快换算出该烟合到半斤猪肉一口。一边思索算术题，一边认真地品鉴，可惜得很，是一种让人沮丧的感受，吸入肺部的“尊尚”，该呛还呛，该涩仍涩，并没有带来别具一格的享受。可能吧，那“尊尚”有护肺强心的妙用，吸一口，可以增加肺活量，完善肝功能。

张科长没有忘记看魏局长一眼，发现，一把手点着了烟，正在深情抽吸。接下来，张科长装作无心，实则有意，隔三秒差五秒地观察领导。没错，多年以来，再一次看到，魏局长非常认真地抽了一根别人散的烟，还将那根烟，吸到火烧过滤嘴海绵。

那根烟之后，魏局长的奇怪习惯再度恢复，张铭功科长已成为惯例的观察中，他仍然接朱副市长的散烟，还接跟朱副市长级别相同或更高级别领导的烟，但那烟，他不再吸，即使点着，也会让那根烟，可怜巴巴地趴拉在烟灰缸上，自生自灭。张铭功科长心想，如果再有两千元一包的烟，魏局长仍然会亲口吸完，甚至抽到火烧烟蒂。张科长还想，魏局长挺不容易，烟瘾大，习惯却癖，维持着，得多难，何苦来着呢？每天面对那么多人，哪些是上级，哪些是下级，哪些比自己尊贵，哪些可以直接Pass不接，哪些得接过来扔在桌上，哪些得接下还要装作吸的样子，有时遇到根高档得没有名堂的好烟，还得突然放下习惯，狠狠地抽到火烧烟屁股。同时，不要别个的散烟，自己却乐呵乐呵地散烟给别个，怎么着也有点不对劲。换了我张铭功，绝不是那样，不管什么原因，要么戒掉烟，要么戒掉习惯。

想起原因，仍让张科长非常牵挂，可他实在无法开窍，莫非，那是一种领导者的特有习惯。也不，朱局长做到副市长，可从不推却下级敬的散烟，并且接到手中，也是毫不讲究地啪上，然后没有顾忌地抽完。

好几个时刻，张科长为了那个并非自身的让人难以理解的习惯，脑瓜子嗡嗡地，总想和一群苍蝇去大战三百回合。不过张科长是有原则有定力的干部，宁肯自己想得崩溃，甚至，得自我承担想出精神病来的风险。作为魏局长的手下，他绝对不会去问自己的一把手，你那个奇葩的习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做出一个非常长远的决定，等魏局长退休之后，再推心置腹地探讨一番。否则，到百年之时，带着一个不解之谜遗憾地告别曾经激情活着的世界，该是多么的不完美。

两年半的时间，对于张科长来说，不紧不张，不快不慢。听到朱副市长被双规，张科长心里有些叹息，再听到朱副市长被双规的事由与交通局有关，心中不免一阵恐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也是在河里蹦跶过的一只虾米子，可不要顺带着被捞出来。

事关交通局，调查魏局长理所当然。纪委一番动作，没有在魏局长及其家人的户头上，发现来历不明的引人注目的资金。其虽然接受上级领导朱副市长对某些工程的招呼，并没有贪污受贿的行为，那些工程，也不存在直接的渎职，当然，收几条烟，几瓶酒，也是有的，整个来说，情有可原。

张科长这只虾米子不再紧张，虽然给朱副市长送过烟酒和红包，有事实上的行贿行为，但跟朱副市长同穿一条开裆裤的魏局长都没什么大问题，自己那点事，屌毛都算不上一根。

魏予真局长终究没有逃脱，没几日，纪委拟定对他终止审查，朱副市长那边，又爆出一个贪腐工程。那个工程，仍是由魏局长周全，他坦率地承认，该工程里，收过两条烟，两瓶酒。按情理来说，还可以摁住。只是，行贿的人交代，魏局长确实没收一分钱现金，不过，烟是两万一条的天价烟，酒则比烟更昂贵，是三十年的茅台酒。

纪委以故意混肴事实、交代未详、对抗组织调查等不可原谅的理由，在魏局长家实施了突击搜查。

搜查大获成果，古玩字画三十余件，三十年茅台四瓶，十五年茅台一件，其他各种年代茅台若干件。两条天价烟，用锡纸密封，放在冰箱的冷藏柜门边。除此以外，魏局长卧室的保险柜内，搜出若干金银首饰，和厚厚一叠红包壳。令人费解的是，每个红包壳上都注着名字和金额，金额大小不一，最大的四千九百八十元，最少的一千，统计数额为一百三十万。纪委核实，除部分为红白喜事人情礼金，其余九十万，非法无来源。

涉案物品折价，出现几个狗血的情节。经鉴定，魏局长的古玩字画，没有一件真家伙，全是赝品；三十年的茅台，是假的；十五年茅台，是假的；杂七杂八年代的茅台，仅有两箱三年前，即二零一五年的，属真品；更有意思的是，没舍得抽掉，珍藏在冷柜中的两条“尊尚*贵天下”，拿到厂方去鉴定，人家根本不予受理，说那个纯粹就是子虚乌有的品牌，国家早有明文规定，再高端的烟，都不准超过一百元一包，神乎其神的天价烟，根本不可能生产。

在魏局长姐夫的外甥的堂哥的妹夫的账户上，追缴到一百多万元赃款，事实上，那账号的卡，就在魏局长夫人的手中。假烟、假酒、假字画的折价，没弄出什么大数字，不知纪委是法外开恩还是以事实为准绳，或者甚至存在不合法纪的处价方式。魏局长被移送司法，刑期两年零六个月。锒铛入狱之时，有人找了关系，可能也不需找关系，魏局长没有被押送外地，而是在本地的看守所服刑。

虾米子张铭功科长，没有躲开被捞上来的命运，但比他预想中的要轻得多，只受到警告处分。那一叠红包壳里，有三个标了他的名字，金额分别是:三千，三千，三千，虽然是喜庆随的礼，很不符合常情。

张科长非常满意这个处分，有惊无险，如果魏局长把他每次送的烟也登记着，累加起来，绝对不止几个九千。粗略统计，没有十个，也得八个，足够他和魏局长再喝一壶狠的。

张铭功科长很有意境，魏局长入狱，他跟着受了处分，虽然没降级，但几年内不准提拔，也是了不得的打击，他似乎并不怎么在乎，真实的心态是，他还在想，魏局长进了班房，那抽烟的习惯怎样呢？牢里可不像政府单位有规矩，能抽到烟就不错了，还分人分等，还散烟不抽，装B，敬烟不抽抽罚烟，怕是要遭罪。

张铭功科长有情有义，自己抽烟的时候，也惦记着魏局长。隔三差五的，会去看守所，给曾经的一把手送两条烟，那烟的牌子，是本地中档消费的“丹桂王”，得两百多元一条。

张铭功科长，已不再是运管科的科长，到了一个赋闲的科室做负责人，这很有区别，那个科室，散烟都少有人敬。他得自掏腰包为魏局长解决烟瘾，也算是患难见真情。

魏局长出狱，张铭功科长郑重其事地把他请到一个有点档次的饭店。一个入狱之后，感悟人情冷暖，一个在单位失意，得悉世态炎凉，因此，都觉得不要再邀别人甚好。两个人桌前坐定，张铭功科长很客气地散给曾经的首长一根烟，魏局长没有半丝迟疑，接过来啪地点上，一口不歇地吸着，不多会，火烧烟屁股。

菜已上，酒已倒，两人举杯，啜了一口。

“魏局，您这习惯又改回来了！”张铭功科长开口问。

“不改回来，哪行？这烟瘾，要不是你记挂，让我一直没断粮，只怕得憋死，那里面，真有牢头狱霸，送一条进来，能得个三四包，都算是他们格外开恩。据说，这还是最人道的，别的监，花了钱送进去，正主儿一根都抽不上。我们那间，还不是完全没名堂，强行分走的烟，他们抽的时候，也会散给我，虽说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好歹能及时止上瘾。”魏局长的回答之中，提到了他在那里面，接别人散的烟，还抽别人散的烟。

“您本来不抽别人敬的散烟。”张科长说明一下，说明里带着深深的疑问。

“那里面，把你当人就是大幸，有烟抽，更是相当不错，哪还能去计较。”魏局长摇摇头说。

“魏局，恕我冒昧一问，以前，您顾忌着什么呢？”

“能有什么冒昧，你小子早就想问，知道我有习惯，不再散烟，常一包一包地给，我就看出来，你很想问。好歹当过几年领导，你的神色，瞒不过我的眼睛。”魏局长鼻子微微一皱，狡黠地一笑，那笑里，带着一丝嘲讽。

“您真是精明，看穿不说穿。”张铭功科长感觉到笑里的揶揄，有句话忍不住要从嘴里冲出来，那句话是，“领导真是裤裆里打灯笼--英（阴）明”，想想不能如此势利，人家没有再当领导，自己就语无顾忌，似乎很不地道，因此，生生咽下，赶紧换一句，但就是那话，也还是有点回讽的意味，再精明又如何，再看穿不说穿又如何，还不是四脚朝天的甲鱼，再也翻不转身子。

“有什么用，天衣无缝又如何，还不是麻子笑雀斑，把戏别人看。”魏局长没理会张科长的回讽，自嘲地说。

“人生无常，您别伤感，我真是好奇那个突然变了的习惯，中间一定有什么特别缘故吧？”张铭功科长换一种诚恳请教的语气。

“我父亲是政府的干部，母亲是中学的校长，打小，他们教给我一个词，洁身自好，这个词，就像种在我身体里一样。铭功，你知道意识强迫症吗？”

张科长点点头。

“那是我的意识强迫症，很多事情，都会不自禁地往这四个字靠。”

“抽烟也有关吗？”

“满身烟味，满嘴烟臭，不独别人不喜欢，有时自己也讨厌，可是，上瘾了，你就无可奈何，其实，世界上所有的瘾，都属于心瘾，心里觉得不可放弃，才会形成对那件事的瘾。”

张科长云里雾里，抽烟很脏，吸烟是瘾，瘾因心成，心瘾难除，那些单个的道理，都能让人懂，可是，跟一天抽几包烟，却从不抽别人敬的散烟，有什么关系呢？跟洁身自好，又有什么牵连呢？

“四个字，对于我来说，很有积极意义，是内心深处的纪检干部，很多事情上面，都会用四个字来约束自己，逼迫自己，内容多了去了，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娱乐上的，爱好上的。”魏局长说着，猛地停住话头。

“这跟虽然抽烟，但不抽别人散的烟，好像没有必然关系吧？”看到魏局长习惯性地顿住，还沉浸在一把手的状态里，张铭功科长没有顾忌那么多，很自然地问道。

“洁身自好的意思，直观一点，就是别人不讲卫生，自己得讲。当科长的时候，有一回陪朱局长去检查工作，市里下到县里，县里又到镇里，在镇政府吃中餐，喝了一点啤酒，啤酒催尿，我跟朱局长一起去小便。镇政府地方简陋，一条水泥槽，就是小便池，我和他并排，尿完之后，看到他的右手抖着，好像还有东西溅在手上。操蛋的镇政府，小便完，竟然没地方可以洗手，回饭堂的途中，朱局长散烟，我接着，抽了。当晚，巡视一天的行为，记起，和朱局长一同去小便，便后都没洗手，朱局长散烟时，用的是右手，天，顿时肚搅肠翻，想呕，却怎么也呕不出来。那种感觉，从此在身体生根，只要别人散烟，心中都会战栗。”

张科长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去它娘的，当年的柳下惠，天晓得是不是阳痿呢？

张科长，从此不再散烟给别个，不再接别个递的烟，也不再自己给自个敬烟，什么心瘾不心瘾的，咬咬牙，除了戒菜戒饭戒老婆，再没有什么，是戒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