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祭

雪停了，它没能洗净天空。一只乌鸦立在坟头光秃的树枝上，残雪决绝地覆盖着大地。麦垅间、火车轨道的枕木间、房屋的瓦楞上堆积着她们的洁白。不过，树木挺出来了，小麦也挣扎着无际的墨绿。我不知道外面的温度，因为我沉重地坐在回故乡的车厢里。

时间正在改变着这个世界，也在改变人们的观念，或许，只是单单地改变着我。我沿着火车的轨道南下，枕木闪闪地后退，可是，后退的枕木里，我没发现一块是木质的。即便这样，人们竟还称它们为枕木。

火车快速而铿锵地在轨道上滑行着，滑出了我的悲痛，滑出了我的万千哀思。

解脱了，你终于解脱了，留给我们一片悲哀的寂静。

纵是这寂静也无法让我平静。你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不该属于这个家庭，你应该在另一个天地。好了，在暴雪落地时，你走了，希望在另一个天地你能得到你的希望！

叔叔千里而归，来为你送行，在寒冷的冬天，踏着积雪。

来送行的还有乡人。

我不知道，原本走空的村庄，一下子涌出这多年轻人。在残雪的路上，拖拉机拖着红色的棺材，为你送行的人逶迤在棺材后面，凄凉里低沉着无尽的悲痛。

一路上，叔叔没有落泪，一直用哀伤的眼神，盯着红色的棺材，想着你最终的归宿。

旷野里，凄冷的风，把厚厚的积雪板结了。拖拉机轰鸣着，雪碎的声音冷硬而尖利，我感觉整个世界都碎了，一如脚下的雪。被踩碎的雪灌进鞋壳里，脚和我的心一样冰冷。

昨晚，被请的村人为你打好了墓穴，你将被安放在这里，从这里，你或升天堂，或入地狱，如果有天堂或地狱的话。永别了，侄儿，叔叔拿起铁锹，为你覆上第一层土，将你与这个世界永远隔绝。

安息吧，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