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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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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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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的那些日子

小时候穷,日子显得厚重,如冬天孩子的棉衣,针缝里爬着肥胖的虱子,裤腰里透着童年的尿臊。日子就那么厚重地过着,痒痒的,骚骚的,浓浓的乡村味道。

全村的日子仿佛被全村的牛拉着,在嵌满牛蹄印的路上慢腾腾地走着,颠颠簸簸,走过村街,走过炊烟,走过风吹雨洗的落日。夜色锁紧时,日子在茅屋的木床上歇息了,嗅着煤油灯刚刚熄灭的气味,听着老鼠的吱吱叫声,踏实,安详和幸福便钻进了被窝。

农村的日子,冬天是硬风,夏天是烈日,春天在锄头下,秋天在镰刀上。日子被村人的农具侍弄着,有时埋在土里,有时扬在空中,那么贴近村人。村人善待日子,就如善待土地。一年一年,一茬一茬,日子又如磨道里那头黑驴拉着的那盘老石磨,只要吱吱嘎嘎地转动,村人相信就会看到希望。

那时的日子,有时又被生产队的钟声敲紧了,总是伴随着鸡叫把村人从被窝里轰出来,或是催促着村人撂下饭碗,跟头把式地去村头的老榆树下。

队长站在高高的粪堆上,腰间扎着一条白布带,白布带里插着一杆长烟袋,他炯炯地那么一站,俨然就是村子的一部宪法,就是公检法,就是村子的一口洪钟。队长没有手表,但是,他就是北京时间,他把时间狠狠地攥在手里。凭着鸡叫,凭着星斗,凭着太阳的位置,他随心所欲地确定上工还是收工。

村里没有一挂日历,队长家也没有。日子就躺在村人的心里,睡在村人的记忆里。不识字的娘们相见了,不免问一声:今天是几?对方就考虑一会说:初五,应该是初五,今天逢集。农闲时,娘们就用手绢兜了自家鸡下的蛋,宛如兜住自家攒下的日子,到集上去换些味道,换些温暖,换些光明。如果谁家的鸡给主人攒下的蛋蛋多,主人还可以换些烧酒和卷烟,把队长请到家,跟队长一起分享精精神神的日子。

队长不会白吃了你的酒,他在分配工作时一定会让你体面,安排你记个工,发个工分,或者赶个车,当个护林员什么的。让别的村人羡慕去吧!只能羡慕,不能有想法,即便有想法,也是烂在肚子里,折腾折腾自己而已。其实,更多的村民们拥护队长有这样的优越性,因为队长代表着上级,指引着村子的生产方向。

队长的饭量大,酒量也大,招待队长一次,往往要花掉五只母鸡半年的辛苦努力。不过,队长吃掉的是你的物质,报答你的却是精神,一种虚荣的满足,还有体力的解放和储存。

当村人把日子用计时工具精确到时、分、秒的时候,村子的老榆树突然遭雷劈了,树干呼呼地吐着火苗。一阵风过,生产队那口锈迹斑斑的洪钟咣当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队长撑着伞,呆立在风雨中,一会看看树,一会看看钟,脑袋很像钟表的钟摆,只是看不清他要表达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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