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的童年
童年像梦,我常常蜷缩在梦的被窝,把它们一个个捂在胸口。时光筛去了稚嫩,只留下愈来愈多的老成和沧桑。
那时的衣服,不知道算不算衣服,仿佛从来不知道珍惜。像驴儿一样在麦田里打滚,像猪一样在泥坑里沐浴,衣服遭透了罪,满面泥污。父亲扬起巴掌,威胁着让我规矩,我哪能规矩?
童年的梦是诱惑编织的,好多东西都吸引着像我一样的孩子。如那河面水草上坐着的一只青蛙,不知愁地鼓胀着肚子,哇哇地朝天而叫。我和几个小孩脱掉裤头,各找一块石头压着,然后,蹲在岸边,一脸的神秘和严肃,决策着如何活捉那只青蛙。我们兵分两路潜入水中,对青蛙形成前后夹击之势。那只青蛙比美国的蛙人士兵还狡猾,看着几个黑脑瓜没入水中,它便轻轻一跃,扎进了水底世界,我们扑空了。几个水淋淋的光腚孩子爬到岸上,因失败而笑了,笑得颤巍巍的,抖落了一身的水珠。在童年,失败和成功一样是快乐的。待时光逝去,年龄稍长,失败却变成了一条棍子,一次次闷闷地打向身心。
在童年,有过几次失败,但是,成功的典型战例也不少。如用面筋粘知了,鱼钩钓青蛙,空手捉鳝鱼,光着肚皮上树掏雀蛋等等。无论成功与失败,那一切都透着孩子的本真与天性,不比现在的孩子,被教育绑在课本上,捆在教室里。
在夏天,在农村,单单从男孩子的衣服上,你根本看不出穷富,大都是一条裤衩。家中殷实,稍稍讲究点的,便给孩子添一件背心,更奢侈的,可能会有一双塑料凉鞋。而我,如果不走亲戚,所有的衣服就是一条裤头,既是礼服,又当睡衣,有时还成了泳衣,省却了当今人们换衣服的许多麻烦。仅凭一条裤头,就能让我游刃整个夏天。
那时,母亲的眼睛还不花,她用不同颜色的布缝补我所谓的衣服,耀眼的补丁遮盖了虚荣。这虚荣在上初中时膨胀了,因为衣服有了很大的差别;因为我在乎了别人的眼睛。
我也有安分的时候。趴在鸡窝边,看母鸡憋红了脸,努力地下蛋,母鸡瞪着黄豆似的眼睛怒视我;坐在牛槽旁,看黄牛嚼着青草,慢慢把肚子撑起。黄牛偶尔抬起头,睁着铃铛一样的大眼蔑视我。只有那条黑狗溺爱我,我骑在它身上,它欢喜地摇着尾巴,无怨无悔。能干大叔笑着,眉骨上的疤瘌有点变形,露出一嘴白亮的大板牙说:骑狗烂裤裆!我看着能干大叔的疤瘌眼,让狗从我的裆下溜走。那时的裤裆经常开线,不知道跟骑狗有没有关系?
童年如梦,梦如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