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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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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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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桥畔连载

第七章

 

 

开学临近了。教务处已将编班造册、确定教室、配备教师等工作做好。各教研组也已编印出部分教材,写出两周课的教案。开学准备工作大体就绪。

这天上午,张校长把覃月田叫到办公室,说:“给《北京日报》写篇稿,报道一下我校的办学情况。文章要写得有气势,体现出培养共产主义建设人才的精神。”

覃月田知道,他这是受了总厂王书记的报告感染。

昨天下午在办公楼后面的广场上召开了全厂职工大会。在会上王书记做报告说:“全国农村已基本实现人民公社化,吃饭不要钱了。共产主义在我国的实现,已经不是什么遥远将来的事情了。我们厂从明天起,也吃饭不要钱(包括粮票)啦!为了庆贺这个不平常的日子,明天中午全厂职工大会餐……”

会场沸腾了,掌声经久不息。

覃月田领了任务回到教研组,正好两个支教大学生张建和赵红来找他谈事情。他们计划尝试一种新的教学方法。课文《一年跃进一千年》是从近期《中国工人》杂志上选的,写一个老师傅革新一台设备,提高生产效率一千倍。文章作者是本厂的一位工人。授课方式采取讲大课,那天所有上语文课的班级,不分年级高低都来听课。覃月田拿过文章扫了一眼,说:“我赞成,祝你们成功。”

中午时分,覃月田同教师们一道高高兴兴去到第二职工食堂会餐。一跨进食堂大门,他们好不惊喜,只见每张餐桌上摆满了大盘小盘五光十色的各种佳肴。每桌还备有白酒啤酒葡萄酒,大有一醉方休之势。整个食堂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教师们入席后,张校长从坐位上立起身,举起酒杯高声说:“让我们为吃饭不要钱干杯!”杯击声响起,大伙儿干了一杯。他又说:“吃饭不要钱是史无前例的,古人没做到的事,今天我们做到了。大家多喝几杯,来他个一醉方休。”

大伙儿边吃边喝,渐渐趁酒兴打开了话匣子。

汪虹说:“据说我国的粮食产量再提高,把地球上的人通通集中到中国来也够用。”

一位教师应和说:“可不是?前些天《人民日报》报道了广西的一个农业社水稻亩产十三万多斤呢。报上还附有一幅照片,好几个人蹲在水稻上面。”

陈兵说:“粮食生产过剩怎么办?”

有啥难办的,多多的养猪、养鸡、养鸭……”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天天鸡鸭鱼肉,生活得比资本家还资本家了。”

邻桌张帆插了句:“别忘了我们国家有六亿人,吃饭不是个简单问题。”

汪虹鼻吼哼了一声:“全地球的人来吃都不怕,六亿人算什么?”

覃月田自然也为吃饭不要钱感到高兴,然而心里总有团难驱散的疑云:我们国家果真快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吃饭不要钱的日子能长期吗?他无心与大家高谈阔论,只是闷头吃菜喝酒。不过他打心底希望这大好形势不是浮夸而是实实在在的,自己的疑虑纯属多余。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根据工人倒班情况,上课时间定为:上午八点到十点为上二班学员补当晚的课,晚上六点半至九点给白班和三班的学员上正课。平房教室和四个职工食堂均设有补课地点。真令人振奋,上午刚七点半补课学员便潮水般涌进各个补课地点。教务处的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出色,尽管学员众多,而秩序井然,很快就能找到各自的教室。语文组的老师今天白天不补课(倒二班的学员只好牺牲一次课),因为上语文课的班级今晚全集中在第二职工食堂听支教大学生举办的试验课。

覃月田对试验课抱有很大希望,认为大学生富有朝气,接受新生事物快,具有创新精神,在教法上一定有所突破,为今后的语文教学开个好头。

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老师们已将本班学员带进食堂照指定的地点坐好。覃月田也把自己高中一班的学员领进了食堂。他望了望讲台,是用十几张方桌拼成的,台中央立一块黑板,黑板前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上放有麦克风。各班学员坐定后,覃月田作了清点,所到的班级十五个(今晚没赶上语文课的班级没来),其中有高中班、初中班,还有高小班。学员和老师都坐在各自携带的马扎上,倒也井然有序,无喧哗声。

上课时间到了。大学生组长张建把主讲人请到台上坐定后走到麦克风前,高声说:“今天我们请来《一年跃进一千年》的作者陈然同志为大家讲授这篇文章。这篇文章发表在《中国工人》杂志上,写的是本厂一位老师傅的技术革新事迹。陈然同志是本厂的一名工人。工人写工人是最具有真情实感,工人走上讲台讲工人也是最有资格最有说服力的。”停了停,他又说:“下面就由赵红同学为大家朗读这篇文章。”一阵哗哗的掀纸声。赵红坐在麦克风前,朗读道:“《一年跃进一千年》……”嗓音洪亮,咬字清楚,声调抑扬顿挫和谐悦耳。学员们立即被感染,全神贯注地瞧着文章。覃月田心里暗暗喝彩:太棒了。朗读毕,赵红起身到黑板前给本文生字生词注音注释。学员们忙打开笔记本认真作起笔记来。等大家抄完笔记,陈然从衣袋里掏出一沓讲稿,挪了挪麦克风,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覃月田知道,陈然的讲稿是经过同支教大学生几番讨论反复修改而成的,自然这里面反映了大学生们对语文教学的思路和探索精神。他十分重视这次大课,想从中受到启迪。他认真的听着,不停地作笔记。陈然所讲的内容大体可分两部分:一是老师傅敢想敢干的革新精神;二是作者为什么写这篇文章及其写作过程。覃月田听着听着感到有些失望,认为这样的内容作为讲座是可以的,而作为语文课就不适宜了。可不是,渐渐地学员们坐不住了,说话的,东张西望的,弄得课堂乱哄哄的。还好,时间不长,从上课到下课不足五十分钟。

下课后,覃月田同他班上的学员一起走出食堂,学员们一个劲儿地发牢骚。

听这样的大课一点收获也没有,白耽误时间。”

这哪里是语文课,跟听大报告一个样。”

覃老师,你对这次大课有什么看法?”

此刻覃月田的心情十分不悦,他本来对这次试验课抱有极大希望,一心想从中受到启示,捕捉点什么的,然而上课情况令他大失所望。面对满腹牢骚的学员他不便敞开自己的心扉,只好说:“有意见就提,别发牢骚呵。”

汪虹正好从旁边路过,每句话她都听在耳里记在心上,暗暗骂道:“覃月田,你可知道这是一堂什么样的课吗?这是支教大学生放的一颗卫星,充分体现了 ‘多快好省’的总路线精神。学员们发牢骚不但不制止,反而鼓动学员有意见就提,你没安好心哪!”

学员们散尽了,覃月田见时间尚早,想趁此机会去别的上课地点转转。他去到第一职工食堂,透过玻璃瞧见食堂东西两头各有一个班正在上课。他看出东头的是张帆在讲无线电技术课,西头的是一位支教的女大学生讲数学课。张帆教态自然,学员聚精会神。女大学生尽对着黑板讲话,学员稀稀松松,还不时掉过头往东头看。覃月田又转到一分厂二层的会议室门前,见里面课堂乱糟糟的,有坐沙发的,有坐椅子的,有坐马扎的,还有坐沙发扶手的。是一名兼职教师讲课。这位教师真行:板书极快,讲话极快,进度极快。弄得学员直嚷嚷:“跟不上趟啦!”覃月田继续前行,见走廊拐弯的地方有一个班正在上课。课堂环境够恶劣的了,两旁有来往的行人,车间里还传来轰轰的马达声。老师只好拉大嗓门讲课,学员们烦躁不安,无法静下心来。覃月田无心再转悠,脑海里直浮现出一个疑问:像这样的师资水平和学习环境,学员们能长期坚持下去吗?

第二天上午,中文系的几个学生在他们办公室兴致勃勃地评议昨晚的试验课。他们一致认为这次课十分成功,为语文教学放了颗卫星。其特色和意义有:一、工人登上讲台,与传统观念提出了挑战;二、组织大课,既省人力又省物力,为教育大发展创造了条件;三、从教学内容到教学形式,都充分体现出与守旧派格格不入的创新精神。他们正你一言我一语谈得起劲呢,汪虹进去了。他们立马停下评议,问:“汪老师,你对这次大课怎么看法?”

太好了,真佩服你们的创新精神。”汪虹竭力为他们吹捧。接着,她把脸一沉,又说:“可是有人不这么看,说什么这哪里是语文课,跟听大报告一个样,白耽误时间,还一个劲地鼓动学员提意见。”

是谁呀?有意见就当面提嘛,干吗背后使坏?”

还有谁,覃月田嘛。”她装出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位同志工作倒也负责,就是思想保守,看不惯新生事物。”

大学生们刚才的兴奋劲儿全没了,继而代之的是心底冰凉,脸色发青。

张校长坐在办公桌前沉醉在昨晚上课的种种情景之中。昨晚他去各个上课地点巡视了一番,先从各食堂转到各分厂,然后是总厂办公大楼、平房教室。他见到食堂、办公室、会议室,甚至连车间过道都成了课堂,心里无比自豪地赞道:“这岂不是既是工厂又是学校,既当工人又当学生,产品人品两不误吗?”他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当初他提出放颗特大卫星这一大胆的设想,继而组长会议上的激烈争论、轰动厂内外的木偶剧宣传、踊跃的招生报名,直至轰轰烈烈的开学上课种种扣人心弦的情景。这里面渗透着他和他领导下的教职工们多少心血呵!不过心血总算没白费,这颗特大卫星即将腾空而起了。他正得意地回味呢,朱仁至一脚跨进办公室告覃月田的状来了。

原来汪虹从中文系大学生办公室出来就径直去到教务处,十分自得地对朱仁至说:“总算抓住覃月田的小辫了。”

什么小辫?”朱仁至问。

昨晚下课出来,一群学员围着覃月田发泄不满情绪,说‘这样的大课一点没收获,白耽误时间’,又说‘这不是语文课,跟听大报告一个样’。你猜覃月田怎么说?‘有意见就提嘛,别发牢骚’。”

这算什么小辫?”朱仁至不解地说。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就看你怎么个措词了。”汪虹诡谲地一笑,“我已经在大学生那儿捅了出来,说覃月田对大课十分不满,伙同学员发牢骚,他还鼓动学员提意见。”

妙!”朱仁至拍手称快说,“我得赶紧向校长汇报。覃月田纵然长有一百张嘴,也难说得清道得明。”

朱仁至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张校长跟前,神态十分严肃地说:“覃月田也太过分了,对大学生的试验课有意见就向领导反映嘛,干吗伙同学员发牢骚,还唆使学员提意见。”

都发些什么牢骚?”张校长问。

朱仁至一一作过回答,又说:“据我了解,大学生们对这次试验课评价极高,认为放了颗当今语文教学难得的卫星。而覃月田却偏偏同人家唱反调。这件事他们已经知道了,简直气得不行。”

张校长刚才的得意劲儿早已烟消云散,心里忿忿责备道:“覃月田,你也太放肆了,这可是新旧两种思想的斗争啊!”

 

当天晚上学校安排全体教师和职员去车间参加劳动,因为每到月底车间生产任务特别紧,急需科室干部支援。语文组的老师去到三分厂第三车间。该车间是生产电容器的。车间主任把他们一一领到各生产班组。覃月田被分在焊接小组。小组长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她热情地接待了他。她让覃月田穿上白大褂,换上拖鞋,又取来电烙铁、焊锡、焊剂什么的,然后教给他怎么焊接。很快他就能操作了。他瞅了瞅工作台周围的人,全是青一色女的,一个个眼睛红红的,疲惫不堪的样子,但谁也不偷闲,都在急着赶活儿。他问身旁的一位女工:“你们的生产任务很紧吗?”

可不是,一到下旬每天都得加班加点干十几个小时。”女工说,“书记、主任他们更辛苦,把家里的被子都抱来了,没白天没黑夜地厮杀在车间里。”

那上文化课怎么办?”

下了课再回车间加班呗。”

一提起上文化课,大家的话便多了起来。

我们班在过道上课,太乱,没法听课。”

我们老师不会讲课,他越讲我们就越糊涂。”

数学课进度太快,一个晚上就讲完一章,谁跟得上啊!”

……

覃月田深深感到,工人们生产任务这么紧还挤出时间参加文化学习,的确不易,学校本应为他们创造更多的学习条件,提高教学水平,然而这方面却恰恰做得太少,实在有愧于大家。

 

 这天下午,张校长把覃月田叫到他办公室,问道:“你对大学生的试验课有看法,是吗?”

是的。我认为作为讲座是可以的,作为语文课不太适宜。”覃月田回答说。

你还伙同学员发牢骚,鼓动他们提意见?”张校长又问道。

这是歪曲!”覃月田气愤地说,“那天下课后学员们发牢骚,说‘这样的大课一点收获没有,白耽误时间’,还说‘这不是语文课,跟听大报告一个样’。我尽管有同感,但并没有伙同他们发牢骚,只是说‘有意见就提嘛,别发牢骚。’这就是那天的实情。”

学员发牢骚应该立即制止,还说‘有意见就提嘛’,这从客观上就起了鼓动作用。”张校长的话越来越严厉,“这可是一堂试验课,搞不好就牵扯到路线斗争!”

我可没想得这么多。”覃月田说,“学员对老师讲课有意见发点牢骚,不能说不正常,就看怎么对待了,没必要上纲上线的。”

电话铃响了。

张校长拿起听筒:“谁?哦,学员。怎么?车间上课太吵。现在无法解决,克服一点吧!”他听过电话,啪地把话筒砸在电话机上,没好气地说:“上课环境差,哼,比起当初大地当纸树枝当笔的战争年代强多了!”

对了,我还听到不少意见呢。”覃月田觉得这些意见太重要了,不管校长爱听不爱听也要转达给他,“有这几方面的:一、有的课堂环境差,无法听课——刚才电话里你也听到了;二、教师不懂教学方法,学员听不懂课;三、教学进度太快,学员跟不上趟。我看这些问题是稳定学员的关键,学校应该花大力气逐步解决。”

看看,又来了!”张校长一下火了,“同志,不能因循守旧呵!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是大跃进,是敢想敢干的大跃进!不能思前想后的,要相信群众能创造人间奇迹!”

覃月田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无心去食堂吃晚饭,便怏然不悦地直往宿舍走去。一路上,张校长的话语,令他联想起参观红旗公社试验田的情景。

前些天,总厂组织科室干部和学校教职人员去参观红旗公社试验田。接待站广场上车辆密集,人群熙攘。先是公社书记介绍情况。他讲到试验田的白薯夺高产时说:“今年白薯高产得都叫社员发愁没法打发了。可以这么说,要是每天管来参观的人一顿白薯,也不算回事。”

然后,大家去到试验田。试验田分为两大片,一片是白薯,一片是棉花。覃月田同大伙儿先去到白薯地,一瞧,全惊呆了,土埂上每棵藤根周围都挤满了冒出土面一大截的白薯,就跟一窝窝正在拱奶的猪崽一样,又滚圆又水亮,很是招人喜爱。覃月田蹲下身瞧了个仔细,很想刨出颗白薯再看个究竟,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汪虹盯了他一眼,便从他身旁擦了过去。他们又去到棉花高产田。啊,奇迹,一片令人喜出望外的满树银花!若是把枝子上的每朵棉花均匀地撒在棉田里,一定像大雪天那样厚厚铺上一层。

覃月田想起这些不禁怀疑起自己来了,自己果真因循守旧,自己果真见不到群人的创造力?他潜心地想着,不觉走到了宿舍门前。

他们宿舍住有三人,除他外还有张帆和陈兵。他迈进宿舍门见张帆在里面,问道:“你怎么没去吃晚饭?”

不要钱的饭都把肚里的油水刮净了,想去饭铺——”他特意用覃月田四川老家的话说,“打顿牙祭。”

我陪你去,顺便喝二两。”覃月田想趁机散散心。

他俩去到一家饭馆,要了一盘猪头肉,半斤二锅头,几样川菜:回锅肉、麻婆豆腐和氽丸子汤。两人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我因循守旧吗?”覃月田睁大眼睛瞅着他。

这从何说起?”张帆觉得十分突然,问道,“出了什么事?”

覃月田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详尽地叙述了一遍,最后说:“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人心惟危呵!”

背后捅刀子算什么好汉,小人!小人!”张帆叹了口气,又说:“现如今说大话、说假话、胡折腾的人吃香,说真话、办实事的人倒霉。真叫是非不分,黑白颠倒。长此以往,悬哪!”

你对红旗公社试验田怎么看?”覃月田问。

肯定是假的。”张帆说,“不过怎么个假,一时还弄不清楚。”

那依据是什么?”

很简单,那天公社书记的话全是大话、假话,就没有一句是有关科学种田的话。”张帆说,“想想看,农业夺高产主要靠什么?靠科技!靠吹牛,靠蛮干,能行吗?”

对,说得太对了!”覃月田把半杯酒全倒进肚子里,然后为张帆满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学校已经开学了,你对往后发展趋势怎么看?”

别看现在轰轰烈烈,似乎真的放了颗卫星,”张帆十分恼恨地说,“我敢肯定,照这样下去,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学校非垮不可!”

覃月田苦涩地一笑,点了点头。

平时他俩不胜酒力,而今天半斤白酒不知不觉进了肚里。

当他们起身离开时,才知道自己真的醉了,走起路来脚高步低,晃晃悠悠的。他们走至临近厂门口的岔口处正碰见雷宛钰从厂里出来。张帆知道他们俩很要好,只好知趣地先走一步了。雷宛钰见他醉成这样,立刻生起气来:“你这是在借酒消愁哇!”

借酒消愁,”覃月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我有什么愁?”

别瞒我了,我全知道。”她忙搀着他胳膊,“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搀,我、我没醉。”他使劲挣脱她的手,身子猛烈一晃悠。

还没醉呢?”她又赶紧搀住他的胳膊:“月田,往后别再这样,会伤身体的。嗯?答应我。”

开学后张校长见到学校的大好形势本来是喜不自胜的,但教师和学员们的意见又偏偏纷至沓来,这不能不令他担心起他当初的设想中途夭折——教育卫星不能上天。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发愁呢,传达室老头送报纸来了。他随手拿起《北京日报》瞧瞧大标题。他瞧完一版又一版,猛地眼睛一亮:“呀,咱们学校见报啦!”他的心脏骤然剧烈跳动,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浏览了一遍文章,拍案赞道:“好哇,覃月田有两下,真是笔下生花!”他稳了稳情绪,心想,这就是党报对咱大办教育的肯定。他几天来的忧虑一下被解除了,似乎这颗教育卫星已经腾空而起,厂内厂外正为之欢呼呢。他兴奋极了,赶紧拿起报纸奔至各个教研组:“咱们职工业余大学见报啦!”随后,他又打电话把这喜讯禀告给总厂王书记,得到王书记两句夸奖,心里美美的。接着他又拨通了广播室,再三嘱咐把这篇文章向全厂职工多播送几遍,最好再加上几句鼓动人心的按语。

教师们读过文章后,高兴固然高兴,但又担心,纷纷发表各自的意见。

报道得真实全面,有感召力。”

学校的牌子可就打出去啦!”

怕就怕昙花一现。”

……

覃月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脑海里总是笼罩着“昙花一现”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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