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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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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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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桥畔连载

第十六章

 

 

评比的委屈,雷宛钰的疏远,就够覃月田难受的了,谁知就在此时他又偏偏接到一封令人忧虑的来信。

信是老家生产大队长张魁给他来的。信上说家乡正在闹饥荒。社员没粮食吃,靠糠菜度日。许多人都浮肿了,他本人也浮肿了,覃月田的弟弟也浮肿了。生产也无法搞了。信上还以急切的心情提到:不知上边何时才能拿出办法救救挨饿的百姓。

覃月田从老家回来就意识到迟早会有这一天的。眼下怎么办?他显得束手无策。寄点钱吧?市场上没东西卖,钱是无用的;邮几斤糖果吧?邮局又不给邮,说什么食品不外流。思谋来思谋去,他只好用本市粮票与出差人员兑换了几十斤全国通用粮票给他们寄去。

从此,覃月田多么期盼党中央快些设法救救挨饿的百姓啊。当他得知中央正在庐山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总结经验教训、研究具体政策、进一步纠“左”的消息后,他高兴极了,心想百姓有救啦!他盼望庐山会议精神早日出台,尽快得到贯彻执行。他盼啊,盼啊,然而盼来的却是令人愤慨和失望。

九月的一天,各分校老师去总校集中,说是传达一个中央文件。覃月田估摸着,文件精神很可能是自己所期待的那样。也许其他老师与覃月田有同样想法,要不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张校长开始传达文件了。当念到“以彭德怀为首的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集团”时,大伙儿惊呆了,会场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当前形势主要是反右倾,鼓干劲”。“庐山出现的这一场斗争,是一场阶级斗争,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两大对抗阶级的生死斗争的继续”……散会后,谁也不说话,静静地离开了会场。

已是晌午时分,覃月田从会场出来无心去食堂吃饭,只想回宿舍静静躺一会儿。他刚躺下,张帆推门进来了。

没吃饭吧?”张帆问。

覃月田摇摇头。

我去搞点吃的。”说着,张帆就拿上手提包出去了。

不多会儿,张帆提溜了一提包食品回来,一大包猪头肉,一小包油炸花生米,几个火烧,还有一瓶二锅头,摆了满满一桌。于是他俩拿出餐具边吃边喝边聊起来。

张帆呷了口酒,说:“彭老总被打成反党集团的头子,简直不可思议。他究竟写了封怎样的信?”

唉——”覃月田长叹一声,说,“从文件精神看,一定触及了大跃进、人民公社的许多问题。”

张帆将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拍:“这是提意见哪!这还有没有民主?!”

我原以为这个文件是总结大跃进、人民公社的经验教训,哪知,唉——”覃月田长吁短叹地说,“看样子,还得继续大跃进!”

跃进吧,再这样胡搞下去老百姓都得饿死。”张帆忿忿地说。

是的,”覃月田说,“我家乡正在闹浮肿,我弟弟也浮肿了——饿的呗!”

张帆说:“就是饿的。我爷爷也患浮肿了。本来家里顿顿给他老人家吃偏饭,可是他见孩子们挨饿咽不下去呵,给这个拨一点,给那个拨一点,最后自己碗里就所剩无几了。”说着,说着,他眼圈都红了,“一想起我爷爷,我心里就难受。每年春节我都回去,去年春节我先给家里去了信,说由于工作忙不打算回去了。我爷爷可受不了啦,赶紧来信说,回来吧,你不想爷爷,可爷爷想你呀!”他抹了抹眼睛,又说:“我真担心,担心他老人家迈不过这一关!”

一时两人默默无语,屋子里静静的。

张帆突然拿起酒瓶把两个杯子满上,然后举起杯子说:“干吗沉闷,来,干杯!”覃月田紧跟着举起杯子,说:“对,不能沉闷,干杯!”两只杯子在空中当的一声,杯中酒立刻倒进了他们的肚子。

不久,果然像覃月田判断的那样,又要掀起大跃进高潮。联合总厂已提出计划招收五百名徒工。徒工到厂后先不下车间,集中到新开办的厂附设工业学校学习。现在正忙着把福利区的一栋居民楼改建为办公室和学生宿舍,把该楼旁边的几排平房改建为教室。

覃月田急切的期盼也就彻底成了泡影。

 

真是命运在捉弄人,覃月田的伤心事儿接踵而来。

一天,覃月田接到他表弟刘昕从本市一家招待所给他寄来的信。信上说,他来北京学习一个月,见信后速去会面。

他表弟是与他同时考入某军分区军政干部学校的,毕业后在该军分区工作了一段时间就调往云南军区,至1957年转业到昆明市一家国营工厂。他们从没断过书信往来。

好几年没见了,覃月田异常高兴 。他立即给他写了回信,约定这个星期天上午八点前去见面。

星期天到了。覃月田起了个大早,又是梳洗,又是刮胡子,又是擦皮鞋,忙得个不亦乐乎。张帆被吵醒了,说:“至于吗?又不是相亲。”

陈兵也醒了,瞧了瞧,便打趣地说:“你这样出门得加点小心……”

小心什么?”

别让‘拉郎配’把你拉走了!”

哈哈哈”仨人开心地笑了。

覃月田来到招待所门前,见他表弟刘昕早已等候在那里,便紧跨了几步,高兴地拉着刘昕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说:“没变,还是那么精神,只是瘦了些。”

刘昕欣喜地瞅着表哥,满怀深情地说:“真没想到,我们在北京见面了。”

近期来,覃月田还没有这么高兴过,他决定领刘昕去颐和园痛痛快快玩儿一天。

他们走进颐和园。这座园林,覃月田曾经来过几次,每次来都被这儿的景色所迷醉,流连忘返。刘昕是第一次来,更是觉得人在画中游,美妙绝伦。

这座名园,主要由湖、山组成,亭台楼阁点缀于湖光山色之中,布局得宜,浑然一体,虽由人造,宛自天成。

他们沿着长廊游览了几处殿堂,便划着小船漂浮在绿波荡漾的湖面上。随后他们又沿着长廊拾级而上,攀越青山碧岭。他们穿过一层层苍松翠柏,饱览一座座殿堂楼阁,不觉登上山巅。立在山巅,放眼望去,满园景色尽收眼底。那湖,波光点点,好似一面巨大的镜子,只只小船正在镜面上缓缓滑行。那长廊,宛如一条蜿蜒曲折的彩带,把各组殿堂楼阁连在一起……实在美不胜收。

他们有些累了,便在树荫下坐了下来。

他们一边用餐,一边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闲聊中少不了提起彭老总。刘昕说,他有个朋友是彭老总湖南老家人。他朋友说,去年彭老总回湖南老家调查研究,发现基层干部打人、骂人、体罚现象很严重;“幸福院”老人挨饿;浮夸风气普遍滋长,干部严重弄虚作假;大炼钢铁浪费了许多物力和人力……彭老总说,他要将这些情况反映给中央。

覃月田忿忿地说:“这些全是实情啊!”

不谈这些了。”刘昕见覃月田真动感情,便打断他的话说,“还是聊聊轻松的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刘昕随便地问:“有女朋友了吗?”

有,在部队。”覃月田回答说,“不过早失去联系了。”

她叫什么?”

田耘。”

刘昕一激灵,又问:“苗条身材,白白的脸,爱说爱笑,是吗?”

是的!是的!”覃月田惊喜地喊了起来,“你知道她?”

刘昕低沉地说:“晚啦,一切都晚啦……”

刘昕说,早在云南军区的时候,他与田耘同在后勤部,平时虽没什么接触,但她的情况还是知道的。就在1955年,一个团参谋长相中了她,便委托一个老大姐向她提亲。这位团参谋长的条件还是满不错的,年轻有为,人又长得帅。而她登时就拒绝了,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位参谋长哪肯罢休,经过半年的暗中调查,并没发现她有男朋友,于是他又委托老大姐向她提亲事。她说男朋友是有的,只是一时还没联系上。参谋长觉得这是个机会,便屡次三番托老大姐找她。她被缠得实在没辙,便提出以一年为期。其实这是个托词,她心想一年时间怎么也联系上了。这位参谋长倒很干脆,说那就等上一年。这一年她可受尽煎熬,一面盼你的来信,一面设法寻找你的踪迹。盼啊,寻啊,她完全失望了。就在一年过去的第二天,老大姐又来了,她不得不含悲饮泣地履行自己的诺言。刘昕叹惋地说;“晚啦!他们的小宝宝都快一周岁了。”

覃月田觉得四周景色突然黯淡下来,刚才心里那股欣喜劲儿荡然无存了。但他立刻意识到,要冷静,不能影响表弟的情绪。于是他强颜一笑说:“是晚了,别再提啦。”

刘昕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安慰话都是多余的,不如让他独自静静。他望了望骤然变暗的天空,说:“还是早些回去吧,恐怕要下雨。”

覃月田说:“也行,下次什么时候见面,我们再联系。”

覃月田把刘昕送上公共汽车之后,他无心即刻乘车回去,想在大街上随便走走。雨果真下起来了,还下得挺大。但他毫不理会,脑海里一个劲儿地萦回着与田耘离别时的情景。

那是1952年的一天上午,覃月田与田耘正在办公室同往常一样心绪宁静地工作着,刘股长走到覃月田桌前,说:“你调走了,现在就交代工作。”他又向田耘招招手,把她叫过来:“你把工作交给她,交完了就去收拾行李。”接着他从衣袋里掏出介绍信和火车票递给覃月田:“把介绍信收好了。火车票是今天下午三点的。”这突如其来的调动使他俩吃惊不小,心里怦怦直跳。

田耘送覃月田去火车站。他俩立在站台上,强颜欢笑,不肯凄凄怆怆话别离。军人嘛,岂能儿女情长。

火车汽笛响了。覃月田登上火车。火车徐徐启动。

他们的惜别情感再也抑制不住了。覃月田死劲挥动手臂,喊道:“保重!再见了!”

田耘淌着泪水,一边追赶火车,一边疾呼道:“来信,来信呵!”

哪知,这次别离竟成了一道他们之间永远跨越不了的鸿沟,今生今世再也结合不了啦!

覃月田回到宿舍,天已经擦黑了。张帆见他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忙问:“出什么事了?”

覃月田没作回答,他忙用干毛巾擦拭过身子,换上衣服,然后说;“我找到田耘了。”

好啊……”张帆见他木呆呆的样子,立刻又狐疑起来。

可是,太晚了,人家孩子都快一周岁了。”

张帆沉默了一会儿,说;“没缘分啊!”停了停,他又说:“也好,要不会伤雷宛钰的心的。”

覃月田摇摇头说:“她已经疏远我了。”

不可能!”张帆说,“也许你们之间产生了误会。”

张帆见覃月田嘴唇发紫,怕他着凉,催他赶紧躺下,用被子捂好。

睡到下半夜,覃月田果然病了,发起高烧来。张帆赶忙搀他去医院看急诊。

第二天雷宛钰知道覃月田生病的消息后,心里不仅再也恨他不起来,还觉得十分难受。她很想立刻去到他的身边,亲手护理他,跟他聊聊天,但又担心覃月田不愿理睬她。不去吧,又实在放心不下。真叫难煞人了!琢磨来琢磨去,她顾不得这许多,就是他不理,也得去看他。

下午下班后,雷宛钰回家吃过晚饭,便满怀牵挂地朝覃月田的宿舍走去。她来到宿舍门口,好生奇怪,里面有女人的说话声,她悄悄从门缝往里一瞧,原来是叶小舟正坐在覃月田床前侍候他吃药呢。她急忙转身气冲冲地离去了。她刚走出楼房,便迎面碰见朱仁至。朱仁至忙叫住她,说:“我好找你。走,看电影去,片子特好。”雷宛钰正在气头上,也许想报复覃月田一下,便说:“走就走!”

看完电影,雷宛钰回到家里,木呆呆地坐在那里想心事。她爸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问:“怎么,跟覃月田吵架了?你呀,脾气也太坏!”

别再提他啦!”雷宛钰说,“人家另有所爱了。”

不会的,也许你们闹误会了。”她爸解释说。

你别以为大厂长的女儿谁都巴结,”雷宛钰生气地说,“人家根本不把你这个厂长放在眼里!”

小伙子有志气!”她爸哈哈笑了起来,“人家爱的是你,又不是你爸。”

 

学校终于被评为北京市部属厂的先进学校。

国庆节前夕,全校教职工热烈欢送张宇校长代表学校出席北京市国庆十周年大典。

在欢送会上,张校长满面春风,慷慨激昂地说,我们创办了职工业余大学,从扫盲到大专开设了一百多个班级,学员人数占全厂职工应入学人数的百分之九十以上。正因为这样,我们学校登过《北京日报》,上过北京广播电台,誉满京城!后来为了更方便职工学习,又开创了车间办学。从车间办学以来,无论班级和学员,其数量之多,都是前所未有的……这些成绩,是靠党的领导,靠三面红旗的指引,靠全体教职员工的努力而取得的!

而教职工们,可没有他那么热情洋溢。当他讲完话时,会场上只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覃月田也很想鼓鼓掌为他助兴,但就是鼓不起来。他认为这个先进当得不光彩,不是凭实打实的过硬事迹,而是靠好大喜功、自吹自擂、弄虚作假得来的。

国庆节那天,厂子里安排了许多活动,中午大会餐,晚上剧团演出、露天电影、通宵舞会,还组织了部分人去天安门广场参加焰火晚会。然而,即便这样,人们总也提不起兴头,似乎心里罩着一片乌云。就说大会餐吧,人们更注意的是填肚子,曾经那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的热烈场面不见了。

自然,也有心情欢畅的,朱仁至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段时间朱仁至十分得意,他同汪虹所施的离间计已见奇效——硬将雷宛钰从覃月田身边拽了过来。真不易啊!想当初,他正向雷宛钰发起攻势的时候,恰巧覃月田调来学校。从此雷宛钰就不愿搭理他,渐渐与覃月田贴近。他恼怒极了,采取种种手段想把雷宛钰拢住。可事与愿违,更惹起雷宛钰疏远他,讨厌他,憎恨他,而跟覃月田卿卿我我起来。他悲恸欲绝,怒不可遏,发誓:不把雷宛钰搞到手,就不是人养的!现在可好啦,雷宛钰与覃月田闹崩了,又回到他的身边。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设法向深层发展,直至把这只小鸟握在手中为止。他想来想去,今晚厂子不是举办舞会吗?何不以约雷宛钰跳舞为由去她家一趟,也好讨讨她父母的喜欢。要是她父母那里通过了,这事儿就成功了一多半。于是离舞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他就精心打扮起来。又是梳洗,又是翻箱倒柜,经过好一阵忙乎,总算捯饬得差不离了。他身着毛料装,挺括笔直;脚踏黑皮鞋,锃光瓦亮;发型考究,端庄而不失洒脱。然后他又从头到脚照照镜子,点点头,还算满意。

朱仁至满面春风来到雷宛钰家门口,不紧不慢地敲了几下门。来开门的是雷宛钰的母亲白洁。朱仁至见她便彬彬有礼地说:“伯母,您好。我是来找小雷的。”

白洁把他领至客厅。雷震宇愣愣地把他让在沙发上。朱仁至一心想讨个喜欢,把厂长改呼为伯父,十分亲热地说:“伯父,您近来好吗?我是小雷的同事,约她跳舞去的。”他又看了看白洁,说:“伯父,伯母,您二老也应该趁今晚的热闹,出去娱乐娱乐,娱乐可以健身哩。”

雷宛钰正呆在自己卧室里看书,猛地听见朱仁至来找她,不觉一愣。她不知道他会来,也不愿意同他去跳舞,但又怕他跟她父母胡说八道,不得不赶紧穿上衣服,同他一块出去了。

他俩走后,雷震宇冲白洁大发脾气:“你瞧瞧,宛钰就喜欢这种人,油腔滑调的!”

白洁说:“是啊,油头粉面的,不是个正经人。”

她说覃月田另有所爱。我看另有所爱的是她自己!”雷震宇又冲白洁吼,“都是你娇惯的,越来越任性!”

光发脾气管啥用?”白洁说,“我们应该跟她好好谈谈。”

朱仁至、雷宛钰走进工人俱乐部,来到舞厅。厅内布置一新,彩灯行行光怪陆离,鲜花丛丛五彩缤纷。好一派节日景象。舞会已经开始,红男绿女正踏着音乐翩翩起舞。雷宛钰直往舞池里来回巡视,看覃月田来了没有。她就是这么矛盾,她不愿在这里见到覃月田与叶小舟在一起,而真没瞅见还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别愣着,下去跳吧。”朱仁至催促说。她这才回过神来,同朱仁至走进舞池。

朱仁至本来就不会跳舞,只因讨雷宛钰喜欢,临时突击了几步。跳着跳着,雷宛钰不由得回想起曾经同覃月田跳舞的情景。每当音乐响起时,她与覃月田总是最先走下舞池,他们以优美的舞姿,轻盈的步伐,博得人们一阵阵的喝彩声。而眼前,就跟一个木头人跳舞似的,全身上下僵硬僵硬,动作死死板板,毫无情趣可言。突然,雷宛钰哎哟一声,她脚尖被踩了。朱仁至难为情地笑,忙道歉说:“怪我,对不起。”雷宛钰实在无心跳舞,她一边跳一边向四周踅摸,看覃月田在不在舞场。她想覃月田与叶小舟也许在看露天电影,也许在花前月下幽会……不过她有一种感觉,覃月田没同叶小舟在一起,也没去哪,正一个人闷在宿舍里。这可不好,会闷出病来的。

雷宛钰的感觉没错,覃月田的确无心出去瞧热闹,只想在宿舍里静静地看书。然而书也实在看不下去,往事如同电影般一幕一幕从脑海闪过。想当初,学校无视教育规律,热衷于放卫星,到头来落得个“一哄,二松,三空”的可悲下场。厂子的生产指标一升再升,工人们没白天没黑夜地干,废次产品堆积如山,后来倒好,飞来一把火,全化为灰烬。那马达轰响的大炼钢铁,人们日以继夜,挥汗成雨,而炼出来的却是一块块、一堆堆毫无用途的烧结铁。尤其农业生产,弄虚作假,浮夸风甚烈,亩产几千斤,几万斤,甚至十几万斤,纯属痴人说梦……随之而来的,是国家经济陷入极度困难境地,百姓挨饿。他一想起他家乡人正在以糠菜充饥,正在患浮肿病,就心如刀割。在这危急时刻,本应拨正航向,挽回损失,然而事与愿违……覃月田清楚地意识到,别看节日期间首都商店琳琅满目,节日后即将百货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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