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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樵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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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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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消失在岁月里的纸窗

“梅水仙花插古铜,纸窗通日不通风。天香何假龙涎爇,地暖无劳兽炭烘。”偶尔读到宋代诗人方回的这首《纸窗》,让我想起了故乡,心中感慨万千。

窗户是住宅通风采光必备的建筑结构。记忆中故乡的纸窗,松木框架,方格窗棂,窗棂从里向外,糊着一层白纸。那层薄薄的窗纸,给了我许多童趣,妆饰过我少年的梦,储存着我对故乡温馨的记忆。

纸窗,迎进室外阳光,把寒冬的风雪挡在屋外,通日不通风,它温暖了农家柴米油盐平凡岁月,日子因此过得温馨。打开窗,迎进一缕清风,小屋清爽怡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春天到了,春风吹进农家小院,染绿了纸窗。窗外那颗丁香树在暖阳里吐出紫色的花蕾,葱心绿的嫩芽,浓浓的馨香顺着窗缝悄悄爬进小屋,室内顿时芳气袭人。全家在食不果腹的日子里,依然享受着精神的愉悦。

白天太阳来了,晚上月亮来了,日光、月华把花枝、树影投在纸窗上,有动有静,斑驳如画,那是春天的魅影。

妈妈在窗户上捅开一个洞,是给燕子留的。天花板上的鸟窝里,有几只嗷嗷待哺的雏鸟,我们每天都在关注它们,看着大燕子从窗口飞进飞出的身影,直到有一天,雏鸟也从窗洞飞出巢穴,那个窗口才被重新封好。

在我朦胧的记忆里,最怕夏天暴风雨。大雨来临,狂风大作,粗暴地撕碎了那扇薄薄的窗纸,倾盆大雨夺窗而入,打湿了土炕上的被褥。慌乱中,全家人举着锅盖、草帽、一切可以挡雨的东西,和那些不速客抗争者。

雨后,秃秃的窗棂上,糊上了我的作业本、包装纸、旧年画,就像我身上那身破棉衣,千疮百孔,补丁摞补丁。过穷日子是不会轻易更换昂贵的窗纸的,窗户不图美观,只讲实用,能凑合就凑合。

夏季为了遮阳,窗子是要关闭的。人们在大田里劳累一天后,需要营造一个清爽的休息环境。为此,妈妈给窗户披上了一件纱衣,村里人俗称冷布,其实就是一张大幅的纱布窗帘。晚上,打开窗子,放下冷布,挡住了窗外的蚊蝇,带着青草味的风吹进卧室,风清气爽。

孩子们赤裸着身子,躺在苇席上,隔着冷布,看窗外那轮扁豆角似的弯月,辨认漫天繁星,寻找那条飘渺的银河,每夜都有甜甜的梦。

秋天的农家小院,充满诗意。房檐下,堆满了刚从生产队分的红薯、玉米,还有挂在窗外那串长长的红辣椒,晾晒在外窗台上的山里红,秋阳里,映得窗纸都是红彤彤的。

秋天的夜晚,窗台上,一盏煤油灯,发出幽暗的光。我在灯下写作业,妈妈在一旁纳鞋底。一个人低头书写的剪影在纸窗上忽隐忽现,就像在演一场故乡皮影戏。姐凑过来,伸开双手,在灯光与纸窗间表演奇形怪状的造型。弟弟也围过来,模仿姐的手型,兴奋地比划着,让我猜像啥,像老虎?老狼?小兔子?小屋荡着浓浓的亲情。

冬天到了,太阳照在纸窗上,暖暖的。方格子窗棂上集聚着几只晒太阳的麻雀,叽叽喳喳,唱着欢快的歌。处于好奇,我趁其不备,隔着窗纸,一把抓过去,麻雀惊慌飞去,我一无所获,却因抓破了窗纸,挨了妈一顿痛打。姐、弟不但不劝阻,反而在一旁幸灾乐祸。

漫长的冬夜,我裹着条旧棉被,卷曲在被窝里。呼啸的北风像南山上的狼嗷嗷嚎叫。那层薄薄的窗纸在零下20多度的严寒里,禁不住狂风的撕咬,裂开一道道口子,砭骨的寒风搅醒了我的梦,身子抖个不停。妈妈爬起来,用一团旧棉絮堵住窗口。

“妈,天快亮了嘛?”我问。“你看外边还黑着呢,等窗纸发亮时,我会喊你起床的,误不了你上学。”妈说。那年月,家里没有钟表,大人们凭借纸窗在晨曦中的亮度判断是否到了起床、生火做饭的时间。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每逢这个日子,总要全家动手,进行一年一次的扫房。扯去旧窗纸,刮掉窗棂上的浆糊痕迹,抹上一层新打的浆糊,将一张张崭新、光亮的白纸糊上去,顿时蓬荜生辉,连心都豁亮了。

过年了,姐姐把她剪的红花、金鱼贴上纸窗,虽然刀工笨拙,图像稚嫩,却也给农家的节日,带来些许欢快气氛。

如今,故乡那扇伴随我二十年的纸窗,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铝合金、塑钢窗框和光亮透明的大玻璃。今非昔比,“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纸窗,虽然早已被无情的岁月淘汰,但在我的记忆里,依然如昨,还是那样温馨。它,风吹不破,雨淋不湿,岁月抹不掉——那是我的乡愁。

燕山樵叟 2019年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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