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缘
我的人生嗜好可分三个阶段:青年嗜酒,中年好烟,晚年爱茶。
与茶结缘,是退休后的事。晚年戒除烟酒,多是因为身体原因,其次是环境影响。人老了,保命为要,摒弃恶习,顺其自然,好像也没费多大事。有熟人递烟、敬酒,我从不为之所动。但是每逢见人们在酒场上杯觥交错,香烟缭绕,高谈阔论时,总觉得自己不入流,显得另类。为此,我选择了喝茶。俗话说,“喝酒成仙,品茶得道”吗。十几年来,弃烟酒,近茶道,虽然没悟出道来,但也因茶受益匪浅。
与茶结缘,感谢茶文化大媒。我国茶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被誉为茶圣的大唐茶学家陆羽,精于茶道,撰写《茶经》专著,开启了我国历史上一个茶文化时代。历代诗人、墨客留下了诸多咏茶诗词歌赋。在浩瀚的文海里,我对茶文化情有独钟,喜欢阅读咏茶诗词,欣赏品茶散文。茶文化吸引着我的目光,牵着我的手,把我引进茶的世界,我开始尝试喝茶、品茶。
初结茶缘,从旅游开始。那年春天,我随旅行社下江南,到西湖龙井茶区,在观看了漂亮的茶女精彩的茶艺表演后,又当场品尝了龙井茶。因为该茶名气太盛,一口气咽下了那小杯形似绿羽,味如锅巴的珍品后,当即买了一罐。回来请朋友共享,谁知大伙异口同声“上当!”事后我想,茶无所谓真假,只是档次不同而已。
我到安徽庐江办事,与当地同行谈及庐江绿茶时,他带我到农贸市场,向我推荐白云春毫当地名品。我从一处茶店买了一斤,回来后又请朋友共享,大家都说货真价实。
我曾在四川峨眉小镇买过竹叶青,在江苏古镇买过碧螺春。那时,无论走到哪,先问茶,后逛景。既有品味新茶的快感,也有上当受骗的懊悔。
去年春天,苏州战友来保,给我带来一盒装潢精美的碧螺春,曾反复叮咛,一定要放在冰箱里保存。从包装瓷瓶看,我知道那是东洞庭山珍品,是战友一片深情。战友走后,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取出一撮观赏,其叶条紧结,通体白毫,其形似螺,碧绿可人。紫砂壶倒入温开水,只见莹莹绿芽在壶里上下翻滚,一股淡淡的茶香袭来,我端起茶壶,先深深地吸了一口茶香,碧螺春特有的馨香沁入肺腑,然后开始细品慢咽,享受那入口微涩,回味甘甜的意境。心里暗想,难怪人称其“吓煞人香,”果然名不虚传。这罐好茶,无需与他人分享,只留给自己慢慢享用吧。
今年疫情袭扰,购茶季节未能出行。一盒去年的天柱山毛毛月所剩无几,我开始着手备茶。浏览市内茶店。发现商家不少,店面装潢华丽,品种齐全。我择一家南方人经营的茶店,选了半斤中档次的龙井。回家后试喝,发现泡开的叶片盈寸,就像小区绿地里的柳叶,口感一般,后悔不该买这么多。第二天换一家再看。进店后,我问:“有碧螺春吗?”“有!”窈窕的卖茶女笑靥如花,一口掺杂着吴侬软语的京腔。恍惚中,我是不是遇到了戴望舒笔下那位怀着哀怨的丁香姑娘了?难怪这并不宽敞的厅堂里坐满了品茶,或品人的年轻的茶客。我带着“丁香姑娘”称好的新茶到家后,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感觉虽然没有战友千里之外带来的那罐碧螺春珍贵,倒也形似、味似,且价位不高,三泡后,仍有余味。看来买茶还相当有学问呢!
日久天长,我的茶越饮越浓,越喝越勤,茶缘渐入佳境。冬红大红袍,夏绿碧螺春,从不僭越。几把自认为价格不菲的宜兴紫砂壶分别盛着我的春秋冬夏。寂寞晚年,有茶相伴,活得有滋有味。平凡的岁月,因了茶,多了一份雅趣,少了一份烦躁;多了一份淡定,少了一份孤寂。
古代诗人好酒,诗因酒兴,诗酒相生。然而酒却过早地泯灭了诗人的才华,夺走了他们的生命。当代文人多嗜烟,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下,异想天开,笔走龙蛇。也许因为不良嗜好,鲜有长寿者。我等草民虽粗通文墨,亦曾一梦黄粱,是否因为不近烟酒,最终难成大器?如果成名须赖烟酒,幷以英年早逝为代价,我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茶,宁可此生籍籍无名,将自身溶于草木之中,物我两忘,宠辱不惊。
与茶结缘多年,虽然没有“禅茶一味”的悟性,但也能品出各种茶的品味内涵;生活中,虽然没有“赌书泼茶”的知音相伴,但不缺“灶前笑问粥可温”的亲情。品茶,无需附庸风雅,只是内心的需求,欣赏的是“寒灯新茗月同煎,浅甌吹雪试新茶”的意境。
盛夏来临,斗室酷热难熬。一盏香茗在手,一杯入口,心神气定;两杯下肚,上下通透;茶过三巡,或读书,或写作,或发呆,随心所欲。与茶结缘,岁月安然。
身居江湖独爱酒,而今垂暮偏嗜茶。浮生闲日何所好?绿茗清水盛紫砂。
燕山樵叟2020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