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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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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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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老邻居是最可爱的人

走进袁老舅家迎面后墙上一张被烟火熏过发黄的旧照片,镶在一个老镜框里挂在大木柜上面,这是志愿军抗美援朝二等功奖状,一直挂在房正中;这可是用鲜血染成的,还有硝烟味。

袁老舅20岁参加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风华正茂那张照片贴在军人证上,有一角已被鲜血沁红,有血手印,但照片絲毫不影响青春气质,淡淡的笑容嘴角略往上翘,可见当年的他在学校读书时学习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不卑不亢好英俊,眉宇挺拔浓黑,大眼神光远视,好一个威武标准军人,只是黄军装上血迹若如红丹丹永远开在朝鲜战场上,落英不灭,就是在崇山峻岭之中一样扶摇九天。

寒风凛砺呼啸山地,只见狼烟遮天盖日,只有一面红旗是志愿军血筑的丰碑一直未倒,一场战役打得昏天黑地,弹药,粮食皆无,血染壕沟,寒风呼呼,冰雕连冰封烈骨,封不了是最可爱人的精神。一个连只剩袁老舅一人被埋在战友身下,只剩一条腿血肉模糊,被赶来救护队从死人堆扒出来,在敌人面前宁死不屈,冲锋号一响他第一个端着大枪从战壕越过去,敌人机关枪一阵疯扫,他倒下又爬起,爬起又倒下,最后爬起后与敌人血拼,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在这关键时刻是那个老战士用生命最后一刻推了他一把,他没有同归于尽而是炸掉一条腿,便昏迷不醒了。几天战役结束时已无生命迹像,身体刚刚冷冻是被一名赶来收拾战场的志愿军战士发现,鼻孔尚有一丝气息,急忙抱起,用自己体温按摩救活的,躺在拉烈士遗体马车上送回后方,左大腿从大腿根锯平,甲级残废,是担架抬回祖国的,他没有掉一滴眼泪,眼前只是他熟悉的战友一个一个宁死不屈地身影,他哭了,那个老战士是班长,是炊事班的班长只因为是老乡,看他年纪小有时打饭一勺会出尖,袁表舅总是热泪盈眶,他虽然只剩一条腿还是活了下来,而老班长尸骨横飞挂在山崖树桩上惨不忍睹。

在医院里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句话:我们班长怎么样了?周围医生,护士没有人回答,有的只是悲痛,袁老舅明白了,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股脑发泄出来,又昏死过去,等他再醒来已回到祖国。他没有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只是递交了一份入党申请书,要求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因为他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留在部队了,转业到家乡商业局,党委批准了他的入党申请,在红旗下誓言他做到了,安了假腿拄了拐杖去国营冰国店报到,做了第一任店长。

冰国店是在我们家老房子下坎大道旁,所以远亲成了近邻,近邻可比远亲多了一些走动,偶而也到我们家热抗头和老父唠唠家常,念念朝鲜战场那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总是眼含热泪,哽咽说不下去,让我们家肃静无语大半天。

28岁了他还没有结婚,老父老母急的团团转,怕给儿子添堵只能背地里流眼泪,托人保媒多少姑娘已记不清了,咋看小伙挺精神还有铁饭碗,再细看一条腿今后日子怎么过?也不能怪人家姑娘挑肥拣瘦,父母找到局领导,局领导也很同情着急,派人到偏远山区贫穷户打擂台,还真招来了婆姨只是山区医疗太差,从小落下气喘病希望到县城后能得到治疗,组织答应了,娶到家多年老病还是背了一背子气管炎。

结婚那天做了新郎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其实在读书时班上有一名女生看中了他,私下还密会过几次,还海誓山盟过几句,参军戴大红花那天,女孩用手反复摸过他的手,她说等我们俩再戴大红花那天。他回来了女孩已上大学了,虽然在朝鲜战场通过信,在医院时把截肢的事一五一十告之,但没有收到回信,袁老舅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不可挽回了,毕竟自己是一个残废人,女孩没有错,谁家父母都希望儿女有一个美满幸福日子,袁老舅是一名老党员自然把这份情永远埋在心里。

日子过的挺坚难,五个儿女一个残疾人,一个病老婆只有袁老舅一个人挣工资,五十,六十年代家家如此,商业局在此地没有职工房子,全家七口只能挤在十几平方米的砖房土坯砌成小院子里,五栋房在后山坡都是没有城市户口人自己私盖地。

袁老舅虽然是抗美援朝转业军人,冰国店设在矿区内但不属于矿区职工,商业局是在镇里,袁老舅腿脚不方便不能跑通勤,只能在矿区犄旮旯地盖一间小房子,那时安家费不多也只能如此了。好在那时人并不计较这些,表舅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全连战士他是惟一幸存者,今天能有老婆孩已是天大知足了。

他从小是在农村长大的,家里姐妹多父母指望他出人头供他读书,早在念初中时就入了团,抗美援朝时积极报名参加,他是老小子怕父母阻挡就直接从学校走的,戴上大红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老妈知道后几乎昏过去,儿子能回来虽然只有一条腿,她老人家也是天天泪眼朦胧两手合什盼来的。

袁老舅没有熬到今天,在80年代早早就走了,还是残腿发炎发高烧,带病坚持工作,老婆病秧秧,孩子多都在上学,家里家外一把手,营养太缺少,衣服永远是工作服,一套旧军装只是在节日或有囍庆日子才穿出来,让大家看看,提醒自己保持军人风度。

我在晚饭后总爱在小树林散步,冬天在林道上滑冰也时不时爱往冰果店门口瞧瞧溜溜,一拐一拐的背影,有些拖拖拉拉让我心酸溜溜,让我肃然起敬。

老泪不干才五十多岁带着那么多的梦,那么多依依不舍走了。那条旧军裤有些旧,裹在瘦骨如柴假肢上还是不忍看。我回娘家时妈妈告诉我才知道的,我心里不自觉一阵阵搅痛,只因我平时总爱听他讲讲抗美援朝故事,尊敬他实实在在的爱国,爱家精神,还有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字字虽然潦草但不缺乏手腕的历练,尤其是撇萘豪放大开大收,大自然之浩气让我自叹千万里。在我回娘家生孩子时他特意,让他老婆给我送来一只大母鸡,八十年代一个远亲,他是一个残废人自己都没有舍得吃,还真叫我没齿难忘。

《英雄儿女》我一连看了几场把妈妈偷给我的零用钱都花光了,把王芳唱的歌词记下来一遍又一遍大声唱,至今犹在耳旁: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英雄生命开鲜花----。上甘岭,长津湖,冰雕连那是一种信念,与炎黄血一样鲜红。

朝鲜战火已经远去,人们奢侈地享受着和平,这条血染过的军裤没有享用它应有那么多的荣光,走的太早了,单腿走了,走时非常痛苦,残腿发炎流脓,流血,像一棵枯木树桩,最后血坏了血败了,全身浮肿,神智不清嘴里一直念叨全是陌生人的名字,忽儿泪流满面,忽儿怒目圆睁,想必是朝鲜战场的志愿军战友吧,那些往日冲锋陷阵身心依在其中,一个连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全部战死沙场:“王昌龄(唐)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他去找那些最可爱的战友去了。

除了他的亲人,也许只有我听过他讲的英雄故事,只有我为他一次次痛心疾首,没有正式采访过他,我那时太小了,那时战役场面让我还是一名小学生时就永远刻骨铭心,如歌如泣。

那么简陋的十几平方米土房子里,居住过一个高尚的人,一个共产党人血染过的风彩,足以净化人的灵魂,净化诗的诗魂,载入史诗成为中华民族不朽的保家卫国丰碑,我有义务去讴歌,我的心灵才有一些安慰。

现在袁老舅不再寂寞了,与战友又重逢了,还是睡在一起了同在志愿军陵园,这是对那些最可爱的人,亲人,后代最大的抚恤金。松柏日霁正浓 回首在深处依然清晰可见那坦实的面容,带着消瘦的目光永恒在皓月之内处。每到清明节便有一群红领巾来此献花打扫,他的儿女长跪不起,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永远最亲近的人,也是我永远缅怀的人。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每当我眼前是袁老舅保家卫国无怨无悔,身残志不残片段故事就会唤醒我心底人性最美诗句,人世间最有耐力的爱戴。我的另一个同学有俩个哥哥,都牺牲在朝鲜战场,她家一排俩个军人照整整齐齐挂在堂屋正墙上,青春年少英姿飒爽我百般崇敬,以后不论有什么不愉快事我都不会跟她计较,不跟她争,我们一起在学校舞台表演节目时多一个人,她说我对音乐不敏感,又没有花裙子,老师征求我的意见,那一刻我眼前突然出现她俩个哥哥,拿刺刀肉博倒下的背景,我眼睛湿了,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朝老师看看转身离开排练场,我是班长我要是不走她就得走。

最可爱的人,我身边最可爱的人,相伴我一生,诗心忠贞不渝。能够让人们更好真实认识和平来之不易,谁是最可爱的人?这就是中国人的样子,永远的中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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