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石

 鄢鑫艺

初夏我和父母随大爱暖阳采石探险队进入了太行山深处，太行山绵延不绝的山脉雄浑而巍峨，巍巍太行，重峦叠嶂，这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创造。清晨的山被雾霭笼罩，恍若仙境，只看得雾那头的山若隐若现点点绿意，原来是古朴的松柏从岩石中挺出，吐出了复苏的新绿。

卸甲河蜿蜒在太行山深处，河水清得可以看得到河底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头。河中肆意烂漫游动的鱼儿和小河虾，不时成群悠然游过的白鹅优雅的扬着头颅，成对的野鸭双双戏水……这些都是在市区中所看不到摸不着的。

用水瓢舀上几瓢河水倒进易拿的小水桶，这样每每找到一方奇石就浇上一瓢水，瞬间水落石出，石上被尘土封藏的奇妙纹路图案也豁然呈现于眼前。身边河水流淌着，倏地进入了心田，于是绽开欢乐的花朵，瞧呀，这石头是美妙的画面，也是动听的音乐，更是大山的律动。

我们来这里采集的石头便是雪浪石，说起来充满传奇色彩，在九百多年前，苏轼被贬到定州府时，在古中山后圃偶得一石，此石黑质白脉，白脉似游动的水纹，激起的千层浪，苏轼便称其为“雪浪石”。 苏轼一生酷爱奇石，后从曲阳运来汉白玉石，琢成芙蓉盆，将雪浪石放入盆中，并将其室命名为“雪浪斋”。

清康熙四十一年，盆石移至众春园内。众春园乃是清康熙年间在定州设立的行宫，1947年众春园被毁。所幸运的是，雪浪石完好无损。“雪浪石”也备受清乾隆皇帝喜爱，乾隆帝竟然有咏雪浪石诗多达三十余首呢。

1952年11月，毛泽东也曾到定州看过雪浪石。毛泽东手拂石盆上的石刻雪浪铭，让陪同的当地干部一读，由于这段文字没有标点，字字相连绕个圆圏，谁都不能读下来，于是毛泽东即将首句与尾句指给他们看，也指出领导群众不学习是不行的。

“啾唧——”远处飞来几只野鸟，把我从遐想中唤醒，仰头看去，竟发现头顶有一抹五色的光，颜色有序的交织成一片五色云彩，真是神仙一口仙气送来的有着好兆头的五彩祥云。同行的伙伴也发现了这一奇观，纷纷拍照留念。

我看见不远处的妈妈还在弯腰采集奇石，便跑过去告诉她祥云的出现，谁知她沉迷于奇石中，忽然拿着一方石头抬起身来，舀了一瓢水浇到石头上，黑底白图霎时分明，大为惊叹：那相间的图案中间黑色的是手中拄拐低头弓背跨步前行的一位老者，发髻与胡须皆栩栩如生。

同行的张教授闻声过来端详着这方石头，惊喜感叹：“妙啊，妙啊，这不就是仙风道骨的老子在赶路嘛，这石头就叫问道吧。”

眼下妈妈已经找到一方奇石，我要加快进度了，但一天眼看着就要过去了，我还是一无所获，回村时看着前面的队友都满面笑容的和队友分享采集到的心仪的奇石，我却双手空空。

我们在借宿的当地探险队友的家中简单吃过饭后，我回到了安排的房间，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月亮。今晚是圆月，看着挂在天上的一轮满月，我心中默默的问怎么才能找到与我有缘的石头？明天会找到什么奇石呢？想着想着，恍惚间听见忽有忽无的呼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在这呼声中，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中听见雪浪石唱了一夜的歌。

晨雾笼罩着村庄，鸡鸣与狗吠在交响中报晓，我们整装待发，在晨露和朝霞中开始新一天的征程。

到达目的地后，看着他们都找到了奇石，我心中思忖，因为经昨晚月夜，我想这是与大山心灵的对话，这也是要看缘分的。我边想边走，想得入神时险些被一块石头绊倒，我低头看着这石头，但是并没有看出这到底是什么图形。我正在端详看不清图时，同行的张教授凑上来看着这石头激动地说：“荷韵图，荷韵图，瞧这栩栩如生的荷塘小画。”

我定睛一看，可不是吗，这荷花优雅独秀，一枝开放，不与别的花争奇斗艳，旁边的荷叶熙熙攘攘，莲下好似还有几条小鱼。

正午时分，刮来一阵爽风，飘来几片灰云，不一会闷雷作响，下起了雷阵雨。有人提议赶紧回去避雨，但是大家采集奇石正在兴头上，再加上雨一冲，石头个个儿都现了形，也不用再去河边舀水了，大家伙一致决定继续采集奇石。

山中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天不一会就放了晴，一道彩虹闪现天边。只见远方树林水雾中走来一个人影越移越近，走近前见是一位老翁，白须飘飘，两道浓密的剑眉尽显正气。

老翁走来问我们这是在做什么，我们回答说是在采集这里的奇石。

老翁笑道：“这石头遍地多得是，有什么奇的？”

我们解释道：“因为这石头上有画儿。”

老翁闻言低头看着地，弯腰捡起他脚边的一块石头递给我：“姑娘，你看看这上面的画儿奇不奇？”

我赶忙接过，舀了一瓢水浇掉上面的泥灰，只见这石头黑底白花，两只似凤凰的鸟首尾盘旋，但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这时张教授在旁端详着石头，猛地一拍手掌：“这不就是一凤一凰，就起名为凤求凰吧。”

看着这块石头，我想到了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故事，凤凰要在熊熊烈火中承受巨大的痛苦获得重生，我想石头也是涅槃重生的，22亿年前它在岩浆中翻滚，也是承受着痛苦，石头上的故事是22亿年前的故事，上面的人物图形早等在那里等待22亿年后的奇缘演绎。

泱泱大中华，八百里太行山，唯有这中段四百里雪浪石区域，这定是上苍所赐，想起太行深山的这段奇遇，亲密接触亿万年的雪浪奇石，一直敬畏感念，那美轮美奂的雪浪石韵律，尤如天籁之音时时响在耳畔……

                           （《听石》，首发于《太行文学》2021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