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开香飘四野

窗外的海棠花开了，香气在空气中荡漾，透进了屋里。平奶奶闭上眼，反复咀嚼着海棠花的甜香，两行清泪从她闭着的眼里挤了出来。

那一年海棠花开，还是大姑娘的平奶奶捡回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平奶奶把他拖进了地道，给他熬了一碗热乎粥端来，他顽强地活了下来。伤口渐渐愈合，他告诉平奶奶他姓平，是游击队员，被日伪军追杀到此，等伤一好，他马上就走。

平奶奶每天给他做饭，他每天给她讲游击队跟日伪军斗智斗勇的故事，平奶奶被他的故事吸引了，就成了平奶奶，跟着他回了家乡，和乡亲们一起对抗来犯的日伪军。

又一年海棠花开，平奶奶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取名就叫海棠。平爷把平奶奶和海棠安顿好，又马不停蹄地投入了战斗。

每次回来，平爷抱着海棠念叨:“小海棠快快长，长大了跟俺一起打鬼子，打跑了鬼子才能过上好日子。”

海棠似乎听懂了平爷的话，咿咿呀呀回应，平爷哈哈笑起来，平奶奶也跟着乐。

平爷又要走了，他把海棠往平奶奶怀里一推，说:“看好海棠，等我回来。”

平奶奶等不到平爷，就背起海棠找到游击队，没见着平爷，就跟着游击队边跟日伪军战斗边继续等平爷。

游击队员们都劝她带孩子打仗不方便，叫她回去等，一有平爷的消息就立即通知她。

她却说:“我不回去，他不回来，我就替他和大家一起战斗。”

听平奶奶这样说，没人再说别的了，就把她留下来了。

海棠果红了脸，日伪军疯狂的围剿开始了，像疯狗一样到处狂轰滥炸，平奶奶收到任务带乡亲们向山里转移，被逼到了一个山洞里不敢出来。

海棠一开始睡着了，不哭也不闹。鬼子的枪炮太响了，把海棠吵醒了，他瘪着嘴要哭。鬼子就在附近搜索，海棠一哭乡亲们就遭殃了，平奶奶解下背上的海棠，顾不上乡亲们的眼光，撩起上衣，把干瘪的奶头塞进海棠嘴里。海棠被奶头堵住了嘴，用力吸吮了几下，吸不出奶水，就使劲往外吐，吐出奶头，张嘴就要哭，平奶奶一把捂住他的小嘴，把他搂在怀里，惊恐地看了看身后的乡亲。

鬼子在山洞外叽里呱啦地喊了一嗓子，窸窸窣窣的声音离山洞越来越近，山洞里的乡亲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海棠透不过气来，使劲踢腾，平奶奶死死搂住他，另一只手用力地捂住他的嘴，不叫他发出一点声音。

窸窸窣窣的脚步更近了，乡亲们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山洞里黑乎乎的，平奶奶看不清海棠的脸，只感觉他折腾的劲小多了。

一把刺刀在洞口闪了一下，一道亮光一晃而过。

“小鬼子，我日你八辈祖宗，老子在这里。”随着远远的一声枪响，一声平奶奶熟悉的嘶吼传过来，接着是一阵噼噼叭叭的密集枪响。

平奶奶浑身一颤，可她一点也不敢松懈，警惕地盯着洞口。直到洞外叽里咕噜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把海棠朝背上一甩，勒紧背带，领着乡亲们朝安全地带悄悄地转移了。

枪声远了，平奶奶带着乡亲们也到了安全地带。她解开背带，海棠直挺挺地，一动不动，酱紫色的脸，眼睛凸着鼓了出来，小嘴张着，好想吸一口新鲜空气。

乡亲们呆住了。

平奶奶不敢看了，仰起头，想控制住眼泪，不往下流，可眼泪却偷偷地决了堤，扑簌簌地掉了一地，砸在地上，咚咚地砸在乡亲们的心坎上。

“嫂子，快，平哥伤得很重，他想再看一眼海棠......”一个游击队员急急慌慌地跑过来，怔在了那里。

乡亲们搀着平奶奶把海棠放到平爷的怀里，端了清水给他们擦净了脸。

平奶奶跪下来，捧一捧黄土轻轻放到平爷的胸口，再捧一捧洒在海棠身上，心里默念着：“孩子，别怕，有你爹保护着你呢，走吧。”泪像银线串起来的珠子挂在她脸上。

乡亲们都红了眼，发誓一定要把鬼子赶出家乡。

抗战胜利了，乡亲们在平爷和海棠的坟上栽满了海棠树，一到春天，海棠花开，十里飘香。

清明时节，窗外的海棠花开了，香气氤氲，平奶奶在温和的阳光下睡着了，她梦见海棠在平爷的怀里撒娇呢。

本文获得《民间故事选刊》与《小小说月刊》“礼赞新中国·讴歌新时代”主题征文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