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潇潇冷雨停歇,气温悄然回升,感觉几近小阳春的温暖。忽然收到诗人瓦刀发来的山东德州诗友半禹的诗集电子稿,静心品读,有如阴霾过后,心空变得晴媚和温厚。半禹的诗歌对于生命情怀的真诚抒写,让我拍案叫好。
当代诗坛,诗歌的抒情性在渐渐弱化,叙事性、口语化的诗风日渐蔓延。诸如审美观念、道德伦理上偏向于传统、经典或趋近于端庄、典雅的诗歌,乃至西方浪漫主义、象征主义和意象派浸染较深的现代诗歌,被人认为都不够领航诗潮,往往不屑一顾。崇尚先锋、自由和反叛,认同后现代主义美学的,一定会选择口语诗为主向。口语诗的盛行,一味“反意象”“反抒情”的结果,造成诗歌的市侩气、江湖气。半禹对于当今诗坛的八面来风,具有自己鲜明的美学定力,不追风,不媚俗,根植传统,强化诗歌的抒情意味。更为可贵的是,半禹把诗歌作为美学理想、生命情怀的呈现方式,以其人生行藏和深厚的体悟,表现其强烈的生命意识和家园意识, 通过个性化的语言探求、奋勇开掘的使命精神,在写作中重建“当代经验”和“真实感”,进而担当起诗歌“正义”,呈现诗歌典雅、素朴的本真面貌。
在半禹的诗集中,诗人悉心构建起生命情怀的“场”,包涵“爱情场”、“亲情场”、“乡情场”。生命气场的铸造和灵动意象的匠心独运是半禹所孜孜追求的。他的诗歌的场景化、情节化,带着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
半禹的相当一部分诗歌是以爱情为主题的。诗人善于把传统的情景交融的手法运用到现代诗歌中,把内心爱的思慕、离情别绪和苦闷彷徨的感受,通过富有画面感的意象表现出来。情由意达,意与境会,构成一种诗意美的境界。他在诗歌《编织了N年的爱情》以主旨鲜明而又能触动灵魂的叙事情节来渲染场景,营构优美的爱神和美神形象:“沉淀了半生的羞涩和灵犀/融到今夜圆润的良宵/火树银花//我和你/编织了N年的爱情诗句/注定今夜要/结集出版//不管大年夜北风凛冽/或是除夕凌晨雪雨成霜/丝毫挡不住我们相爱的/脚步和执着//一如/我们第一次相守时/两双眸子痴痴对视/心底如岩浆喷涌而出的/那一行诗//”当爱情迸发出岩浆般摧枯拉朽的巨能时,诗歌也燃烧起熊熊的生命烈焰,将黑暗中的灵魂照亮。
半禹的爱情诗想象瑰丽,情思奔涌,意象纵横。当爱情成为海市蜃楼般的奇美幻境,诗人饱尝相思之苦,无疑是一场生命的浩劫:“这一场浩劫/源自上周你我的邂逅/在北风凛冽的大清河边/你雍容华贵的丝巾/不经意间撩起我/烫心的回忆//本以为/已走出那一场岁月的漩涡/不料想/再一次陷进丰满的疼//把一杯杯酒倒进肚里/任眼泪一滴滴/淌到胡子拉碴的嘴边/连同忏悔、纠结和自责/一并吞进/我变形臃肿的肚腩//在冬日的田埂上/我是那一只/孤独觅食的/麻雀//我注定走不出这一场浩劫/一如/你注定走不出/我路过的世界//”(《浩劫》)诗人缅怀在冬日大清河畔邂逅而遇、一见钟情的恋人,那种场景温馨而感伤。爱的结果有两种,无论哪一种,都会造成深深的伤害。思念使诗人陷入一种极度的痛苦之中。诗人借酒浇愁愁更愁。当诗人与红尘知己擦肩而过,抑或海誓山盟,那种缠绵悱恻之情,都会让人铭心刻骨。
爱情是人生中最美好的际遇。当诗人跋涉遥遥心路,叩响沉重的心门,倾诉爱的心语,“风轻过/你穿着轻盈的长裙/向我的青春和从前走来/大明湖边的荷叶荷花莲蓬子/舌尖上依稀再现那年/刻骨铭心的苦涩和甘甜//落叶起舞/你背着笨重行囊挤上北去的列车/汽笛声刺耳讥讽我不修边幅的送别/那沧桑且势利的站台/居然容不下我一支低劣的/纸烟……尽管/你的油灯昏暗窗花模糊/你的炊烟散去寒气深沉/我仍然/要用心叩开那扇卧雪的柴门”(《枯叶》)心中的恋人既遥远,又切近,宛若咫尺天涯,天涯咫尺。而人生中爱情的场景太多,湖畔相逢相识,长亭相依相偎,站台相离相别……半禹对于人生中一个又一个的爱情场景精心营构,感人肺腑,撼人衷肠。
半禹的诗歌充满着鲜明的个人精神气质。这种精神气质源于他对家园故土的热爱。家园故土是他深情怀望和精神回归的领地,他执着地书写着故土情怀:
“今天,花香鸟语/幸福流溢/母亲在村口等我的身影/再次湿润我的视野/刺痛我四十多个春秋的/记忆//今生,感恩有你/你是温暖的溪流/从顽皮肆意的童年渡我/至青春澎湃的婚礼/至静水深流的中年/一股股潺潺流进/儿女的心底”(《写给母亲》)
“每次离开故乡/我径直向前走不回头/我是怕父亲/热切而滚烫的期盼/分分钟击溃我/虚荣的忙碌和自信//每次我们爷儿俩喝酒/总是给你倒满、我倒半杯/我是怕你端了大半辈子的/豪爽和大气/被我的一时拘谨或冲动/摔碎//每一次出远门/我都会给你打个电话/因为在儿子的旅程里/总逃不出父亲的大海、远山和草原//”(《写给父亲》)
母爱如海,父爱如山。半禹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以白描手法勾画生活中的亲情场景。朴质无华的语言,涌动着千回百转的思亲怀乡之情。
半禹对于生活个性化的思悟观感,使得他的诗歌富有诗情画意。他将社会生活、故土乡情怀在心灵世界的投影中变得五彩斑斓,意蕴横生,“这个夏天,静水深流/河畔的蛙声伴我走进/塔吊林立的熙攘和惶恐/久违的月光/倒映在小城万家灯火的/祥和画舫//我携一缕水藻的执著/油油的匍匐在堤岸路灯下/静躁婉转的胡琴/引领我/驻足在张扬与慵懒之间/寻觅野芳的行踪//夜色中的石榴花,还有花架上/独树一帜的凌霄/别开生面的绽放/暗淡了岁月的虚伪/陶冶了今夜的悠扬//”半禹的把个人的审美情态和思想情感融于生命的世界之中,“就是这样时空静止的韵华/俯仰顾盼里/激发了波光粼粼的/期待//在大清河畔流淌的/安逸里/我遥看齐州宝塔的慈祥/就在晚风拂过的休闲里/径自怀念故乡的模样//” (《这个夏天静水深流》)半禹追求的是那种悠然心境和瞬刻的永恒,使他的生命形态呈现一种淡泊、超然、宁静、独立的气象。
半禹坚忍不拔的前行方向,空灵跳跃的自由抒写,让我了解到诗人卓尔不俗的理想情怀。只要他不断创新,不断超越自我,通过诗人个性化的写作展示他对时代、社会、民族乃至人类的审美探知,在诗人拥有独特的审美世界的同时,也就拥有了无愧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璀璨诗篇。
2020年1月6日于月亮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