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形而上天空舞蹈的命运交响曲
——关于陕西青年诗人莫浪的诗
作者:胭脂茉莉
我是第一次读莫浪的诗,必须承认,这是一次有点诡谲的阅读,这组诗的第一首诗《天使》,诗人似乎在不经意间颠覆了我们心目中天使的形象,原来这是个天生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世界的天使,说实话,读了这首诗,像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的感觉,但是也带给我一种崭新的目光,一个新的切入点。
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说:“人生就像是被抛上了一列飞速运转的列车,对于它来自何处,还要驶向何方,人们一无所知。人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在存在中自由选择,并独立地对自身及整个世界担负起责任。”也正好应和了诗人在《扶轮问路-致史铁生》一诗中所说的:总有些路,要先铺进诗里/有了车辙/再摇着轮椅驶向人世间…..在这首诗里,我看到诗人真实的自我,写给史铁生的,也是写给自己的,不仅是一种对现实的不服输的精神,更是对自我艺术之路的一个开启。
我读诗人莫浪的诗似乎就是从那个能用一只眼看世界的天使;史铁生的轮椅,和冬日鸽子的鸣叫中开始的。在生命的不完美中又充满了内在的光亮,这光亮是来自于诗人的内心的一种信念,这也是莫浪诗歌的迷人之处,也是促使我一再读下去的原因之一。
把和自己息息相关的日常中的经历和经验提炼出诗意,对于一个诗歌写作者毋宁说是一个挑战,不如说是一场危险的诗歌写作之旅,特别是现实的叙事,很可能显得啰嗦,却深度不足,甚至失去了诗的节奏、美感和凝练,所以,很多诗写者都绕开了这一领域,抑或不是不想写,而是实在没有这个文字驾驭能力。在读诗人《秋天的阅读》一诗中,就有一种深切的体会,我开始读这首诗的时候,真的很担心这首诗最后收不回来了,可喜的是读到结尾又回到了“哦,我真的写错了/写错了他的名字/而世间的错误本身并不构成荒诞,到这儿我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又回到了这首诗的核心和开始,“给一开始书写错误的——/我是真的在日记本上写错了/写错了救过我一条小命的藏族人的名字”,这样的一首诗,是诗人把个体的心灵体验,经由思考、冒险、自我对弈的一个过程,虽然不是十分完美,但是也完成了一种诗性的表达,对于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探索性的诗人,就是一个胜利!
而诗人莫浪的诗歌,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诗人的身影时而在西藏之行的人群中;时而在小茶馆;时而在寂静的山脉边;时而在家里一张临窗的小饭桌边;时而在拉萨的午后;时而在途中漫笔….诗人虽说写的是日常,却从日常的低处把我们的视线拉线了高处,这些都源于诗人对于生命的终极关怀!诗人的字里行间所有的指向都是把读者拉向存在之思,声声旁白都是:活着的意义?为什么活着?
“留一大半位置/仿佛深爱着的人忽然来到”这是西藏之行(组诗)之《人群中》中的一段,读者透过纸背都能感受到诗人那一刻内心的温情脉脉;而这首诗诗人真正想表达和呈现给读者的是“就这样拥有返回的路途——/一具收留复杂心事的肉身”的对生命的终极关怀,在这首诗中诗人还为我们提供了可靠坚实的场景,轻松地把读者带了进去。这样类型的诗在诗人的诗歌中是俯拾皆是,《一个藏族小男孩》《茶馆里的狗 》《天鹅》《深夜到清晨之间》等诗,不仅是把读者拉进可靠坚实的场景,同时都打上了诗人深深的自我烙印和自我思考。
通读摆在我案头莫浪的这20多首诗,仿若诗人从不同的角度,提炼汇总的写给世人的一封《与世书》,确切地说是诗人通过现实的个体经验和经历,相互碰撞,甚至是一种矛盾的张力中生发出的诗性,涵盖了从人的出生到人生暮年的一首长诗,更像是诗人从时间叙事到情节叙事,以多音部的形式呈现在读者面前的一部命运交响曲。
在《命运》一诗中,诗人不再用惯用的场景叙事,而是直达本质,进行无谓的诉说,“捆绑着的每个早晨/双臂环抱我们短促的一生,” 这是诗人对生命无常的感叹!“命运是我害怕这是永别/不能陪你走更远了”,这个命运是诗人的也是我们大家的。
人的命运并不都是躲过尘埃的山间的天鹅,长着白色羽毛的天使,我们不仅要直面那个一出生就用一只眼睛看世界的天使,也要直面史铁生从轮椅推向世间的车辙…..更要记得那个即使忘记了名字却还能记得的那双温暖的大手——那双温暖的扶起一个跌倒青年的大手!人生就像是一出戏,我们每个人都是我们自己戏中的主角,如果没有爱作为支撑,必然会走向无意义,因为唯有“爱”才能赋予命运真谛,这也是莫浪诗歌中贯穿如一的主题,尽管他在静水流深般冷静的诉说中撕开了生活的外表,给读者呈现出活着的真相和本来面目,但是诗人的灵魂却在形而上的天空舞蹈,正如在他的诗《给》中所说——
“假如给我三天坐上轮椅的体验/假如延长到三个月,两年,或更久/假如给我三天黑暗,失聪,不会说话/我只想保留思索/假如随时抽掉这些/糟糕的日子/我要储备足够的温柔和烈性/来相信负担得起/假如任何纯真的念头/都等同于存在本身”
——胭脂茉莉于2019-6-24午后
首发于《青年文学家》2019年第32期
2019年11月27日中国江苏网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