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暖时光

我说给我家阳台写点文字，先生很不屑，觉得我家的阳台实在太小，着实没啥可写之处。我却不以为然。点点滴滴都是可以用文字来雕琢的，何况与我们朝夕相处的这方寸宝地？

我们家是一层三户的那种典型“品”字型户型结构中的上“口”，进户门如果不开的话南北是不通透的，这是这个户型最不令人满意的地方，其他的都还好。房子整体的面积不大，刨去公摊面积几乎就剩下80平左右，当然这样的面积在北京、上海那样的一线城市也是很宽敞的了。经过先生的改造，总体来说，我对目前这个上“口”的房型还是满意的不要不要的。

阳台的西面是一个杂物格，一般放置先生养鱼的不少物什。由此可见，虽然他不是一个有很多闲暇时间的人，但是他可以在鱼缸前盯着游来游去的精灵们安安静静地坐上小半天的时光，远远看上去也有一种莫可名状的静态美。当然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暂放废品。我一般会将哪怕一个药品包装盒、牙膏外盒这样的废纸片、塑料瓶、玻璃瓶这样的瓶瓶罐罐都搜集起来，放在一起打成包，积攒一两个星期就拿到地下室，再积攒个把月将地下室所有的废品一并卖给小个子收废品大叔。好吧，我承认，我是很享受从收废品大叔手中接过那个五块八块钱硬币的那种沉甸甸的成就感，并且还乐此不疲。这种行为在婆婆看来是勤俭持家，可是放在先生嘴里那叫“抠搜”，毕竟留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不大的阳台更显得局促。“抠搜”就“抠搜”吧，“魔童降世”里的哪吒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过自己的日子，还是自己怎么舒心怎么来。

紧挨着杂物格的是搁置经常换穿的鞋子的地方。回家来第一件事是换鞋，出门在外的鞋子一律换成居家的拖鞋，这是我家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当然大多数的家庭估计和我们意一样，这也是一种仪式感，以此来区分“家”的概念。运动鞋、凉鞋、皮鞋，儿子的、先生的、我的，朋友来我家不需要换鞋，如果客人提出来要换一下拖鞋，在进户门门口有个鞋柜，里面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拖鞋。放置鞋子的区域一开始是先生先这么做的。我们刚搬来两年，一开始我提议回家后把换下来的鞋子放在进门的鞋柜里，但是儿子的鞋子有时因为出汗多臭气太甚，为了防止污染鞋柜空气，实在不能放在鞋柜里，放在楼道里也着实不合适，所以只能放在阳台，有阳光时还是可以晒晒杀杀菌的。先生这个提议也不错，我们都很支持并附议。孩子的运动鞋要经常刷，毋庸置疑这个活儿一般就是我和婆婆的，边刷鞋边嘟囔，“这孩子怎么才穿了一天就这么脏啊！”“这脚丫子能吃鞋啊，刚买的鞋就拱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洞！”“这鞋才买了几天啊，又小了！”这让我想起很多个早晨的时光，吃完早餐，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送娃的送娃，大家一股脑地涌上阳台去换鞋，把这个不大的阳台围堵得满满当当，争分夺秒甚是热闹。呼呼啦啦都走了，阳台上凌乱地堆了一地的拖鞋，婆婆在家里负责收拾卫生时，这堆拖鞋就是所有工作的起点，当然也是终点，因为忙忙活活收拾停当后，婆婆喜欢坐在阳台的方凳上看窗外，人来人往，等待着孙子回家，她猜想孙子一定会夸她做得土豆炖小排超级好吃。

再往东点就是绿植区。我得窃喜地说明一下，还按“区”划分，好像这阳台有多大似的，其实真的不大。我本人不是特别喜欢养花，但是我还是很喜欢看到自己家的绿植郁郁葱葱、花朵灼灼其华的样子，可惜啊，越是精心好花反而都不给面子。于是，我就只能照顾一些诸如绿萝、虎皮兰甚至仙人掌之类的一些不用专门侍弄都长势良好的绿植。当时搬家之前，我跟姐姐一起去花市一次买回来八盆绿油油的绿萝，为的是吸甲醛，如今绿萝们都长成了常春藤，藤蔓弯弯曲曲地摊了一地，后来只能找家里的几处高地放置起来，垂下来的藤蔓和枝叶也是很有灵气的，只是一味地往下生长，从不缠缠绕绕、左右开弓、向上攀岩。如今的八盆绿萝没有一盆还是刚买回来的模样，叶子都变得发黄、变小；不再是紧实地抱成一团，而是各自分散开去自由生长。有时我觉得这像极了不断成长中的我们。一个小家庭几个兄弟姐妹一起长大，一个锅里抢饭，一个屋里打闹，一起玩着“机器铃砍菜刀”的游戏，突然有一天，老大出嫁远走他乡，老二外出打工去了大城市，老三当兵去了部队，老四考学走了出去，大家在各自的“藤蔓”上慢慢地延伸着，只是距离扎在土里的根越来越远，老父亲老母亲在家里守着薄田过着寡淡的日子。后来，孩子们各自又成家立业，老家的大门每年都能贴一回大大的“喜”字，转而就是过年过节拖家带口的回来看望老两口，日子又渐渐热闹起来，一辈一辈地就这么藤藤蔓蔓，盘根错节，剪不断、扯不断的亲情延续着。

对了，之前我家是没有仙人掌的。有一次我得了腮腺炎，母亲循着一个土方，说把仙人掌捣碎了，敷在腮腺发炎的位置，不用吃药，几次就能好。于是母亲四处给我寻仙人掌，最后在我大舅家找到一块小的，用了两次就没有了。母亲干脆去离家老远的花市上一次买回来三大片。当时一片也没用完，病就好了，结果就随手把剩下的两片放在一个角落的旧花盆里，这个花盆外观虽然好看但是里面的土质不好，养什么花都活不了多久。兴许是夏季光照充足，没成想不到一个月，两片仙人掌上都长出了一个嫩绿嫩绿的小仙人掌。刚开始刺还有些软软的，不太起眼，慢慢地长势喜人，我却内心些许愧疚，毕竟扔在花盆里面也没指望它们活多久，也没有给过他们精心的照顾，甚至有时间浇点水也有些敷衍，可是生命就是这么让人震惊！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再往东就是最东面的洗衣盆了。为了把洗衣机放进去，这个洗衣盆是特别定制的，因为这个拐角不是正好的，装修时为了显得整洁专门把下水管子整个包起来，所以当时的确费了不少功夫，甚至洗衣机也专门换了滚筒的。搬了家以后不得不说日子比从前过的仔细了很多，兴许因为孩子大些了，有功夫收拾了，总之我喜欢把一切都归置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的。小家不大，也让人感觉温暖和心生向往。洗衣机上面是一个台面，上面放些肥皂、洗衣粉之类的，天气晴朗的日子，我喜欢在洗衣盆里手洗一些衣服，特别是夏季的浅色衣服，也特别享受晒着阳光将湿漉漉的衣服挂在晾衣架上的感觉，小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下边的地面上，此时溅起的一圈只有在阳光下能看到的更小的水滴仿佛穿了五彩霞衣的鬼马精灵，有的落在推拉玻璃门上，有的落在花叶上，有的落实洗衣机的门盖上，还有的落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它们似乎更喜欢亮晶晶的地方，或许是为了方便寻得下一个更好玩的去处吧！

洗衣盆的台面上还放了一盆很小的铜钱草，记得那是今年初夏时节买回来的，这种花特别爱水，喝饱水后每片叶子都光鲜肥美，绿莹莹的特别可爱。可是一旦被盆里的土稍微干燥一点儿，叶子立马蔫掉；不够再一浇水又活过来了。整个夏天我都在操心这盆花的浇水问题，以至于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它浇水，然后才能安心去干别的事情。后来有两天实在太忙，把它遗忘了，是真的遗忘，它也真没给我留半分情面，叶子全部黄了，正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先浇足水试试吧，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看到一小波绿油油的小铜钱叶们从根里钻了出来，铺满了表层土，那一小片一小片的绿色，可爱极了。从前只是感叹野外的小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如今看来，这盆里的小花也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新一波的生命就这么朝气蓬勃地扑面而来，真是喜煞人也！

小小的阳台，带给我许多的温暖时光。因为这方小地的每一样物什我都知道它的来龙去脉，我了解它们的功用，也知道该如何去打理它们。当然，它们也带给我许许多多不同的人生感悟，让我学会感恩，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