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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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个年龄的人大多好游，常常见呼朋引伴三五成群在五湖四海间徜徉者，前几天古镇马路上数名全副武装的年轻人，身背行囊脚踏山地车，虽不掩仆仆风尘之色，但顾盼间精神颇为熠熠，观其年龄，大都在而立左右的样子，也有一二位稍长。近年来颇为惫懒，不要说骑自行车远足，就连方穳远近都不太爱去，眼前就有美名曰“崇兰列障”的“胜景”，通常只是远远望望而已，那高高低低精神抖擞的山峰怎么就没有前些年那样大的吸引力了呢？记得那时，逢春踏青放风筝，遇夏山里寻友人，得秋登高揽远景，入冬踩雪觅仙踪，总是那么大的兴趣那么好的体力！
但终有一次难以逃脱的远足机会了，不去不行！清明节过后的周末四儿从单位回来，一路连说了几次白银岛如何如何，内心就有些惴惴。至家则忙于做饭暂时忘记了提说，饭后散步，竟又提起，说同单位的小何一家年年都去那里烤洋芋吃。一听她这样说，心里便有些不屑：想吃土豆，随便得很呀！何至于跑那么远的路去野外烟熏火燎的烧烤？偏那四儿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唠唠叨叨起来，说自己遭到了忽视，连小小的一点儿愿望都没有人帮她实现。那晚就睡得不太踏实，梦中呓语连连“……白银岛，石头……鱼儿……”看来她确实是想去那里转转啦，要不然怎会连梦中都呼喊它的名字。稍微想了一想，其实那里也不算远，步行的话一个时辰也就足够了，何况还有一辆破旧的摩托可以载着去的，于是决定去一趟！
轻车简从，中午送孩子去了学校补课，马上收拾收拾即便出发，烧土豆是不可能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消费，所以不带，但水和小吃是少不了的，随便带了一点儿。看着四儿长时间以来劳累而缺乏红润之色的脸顿时活泛起来，心里一阵歉疚，别开脸，一脚踩开车子，坐稳坐稳！出发喽。
自古水川青城一衣带水南北相望，早在青城还是大片大片种植麦子玉米的时候，水川已经引进了日光温室种植反季节蔬菜，农业经济发展要早二三十年。骑摩托车一溜烟驶过青城古镇的街道，石板路上蹬蹬噔噔地响个不停——最近十来年有一任领导看此地颇有些文化底蕴，于是大力打造古镇旅游文化，原先平平展展的水泥路被一点点敲碎清理掉，铺上了一层薄厚不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要是骑自行车的话肯定垫疼你的屁股。街道两边除了农业银行家属院里和原先的税务所是陈旧的小楼以外，其余都是式样各异的平房，甚至还有几家是破烂不堪的胡圾（用特制的模子打制夯实的方方硬硬的土块）土墙。商铺们的生意大多都清清淡淡。走完了一段石板路再走上破烂的水泥路，红岘沟旱桥桥头矗立着一座青砖覆面的城门楼子，是2011年建成的，原先是一道栅门名曰“长寿门”，新领导上任拆掉重建为“古色古香”的门楼，门洞不是很宽刚容许一辆小车通过，两边的视线都很受阻挡。钻了过去，驶上水泥旱桥，发觉这座建成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小拱桥经过多次整修，还可以驰骋一段岁月，至少比离此地几公里以外的王岘沟桥情况要好一些的，一年四季的车来车往尤其是贩卖蔬菜的大货车搞建筑的黄板车的重压，历年夏季的泥石流冲刷撞击，是这两座桥的最大威胁。驶过这两座衰弱的老桥接连转几个大弯路，一眼看到了“年富力强”的青城黄河大桥。
这座大桥去年十月份建成通车，不知道为什么，通车时悄无声息，说通就通了，桥南桥北的两堵墙一夜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不曾有过似的。据说是某位领导——级别好像很高——的什么老人去世，好多领导要坐公车来吊唁，不方便和老百姓一样从小船河沿渡口乘柴油船，或者和民间私家车们一起绕大峡的道路而行，太有失身份，所以一声令下大桥就算建成了——本来也就是建成了，但就是迟迟不给老百姓开放而已。不过没有关系，桥一开，老百姓们积攒了两年多的陈年怨言们也就烟消云散了，满心的感恩戴德满脸的笑逐颜开，有不少人特意穿上了新鞋子跑上了桥，开心得不得了。就在大桥原原的地址上，曾经竖立着一座钢索吊桥，建成于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那座大桥叫做“青城吊桥”，它彻底结束了黄河两岸青城水川段靠羊皮筏子和两艘渡船来来往往的历史。通车那天，几乎全乡所有的老百姓都去观看，学生们排着长龙也似的队伍，手持五色彩旗腰系彩带，敲锣打鼓吹响军号蹦蹦跳跳扭着秧歌，各村的社火纷纷出动：彩妆高跷摔着马鞭迈开大步，数组铁芯子花枝招展，一队队服装各异的太平鼓队舞的旋风一样，还有娇滴滴的船姑娘搓着方巾迈着碎步，威武的狮子摇头晃脑追逐着“绣球”，大头瓜娃子接丈母，骑上毛驴儿推小车……数辆小车一字排开，一辆车里走出一位很气派的大人物来，长长的红彩带拉开，中间十数个红艳艳的大彩球，每个彩球跟前站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学生，双手端着的圆盘盘里盛放着剪刀，大家远远地看着，娃娃们羡慕得要死！一霎时，突然礼炮连声大响，烟雾弥散在半空，鞭炮连绵不断，红纸屑到处乱飞……后来因为桥的命名南北两岸的人好像还有纠葛，水川的几个不知名的英雄人物出手砸掉了桥北头龙门架上的“青城桥”三个大字。吊桥的坏掉是在四五年前，一辆数吨重的大车驶上桥，那座桥慢慢弯了下去、弯了下去，弯成了一张弓的样子的时候桥还是没有断，不过龙门架已经开裂了，那辆大车司机很有经验，大车喘着气吼叫着慢慢爬到了对岸，那桥也就慢慢慢恢复了原状。后来当地政府就封住了桥，两堵一人高厚厚的女墙树在了两头，中间开了道口子供行人出入，技术好的摩托车手也还能钻进钻出。前后算算青城吊桥只使用了二十年的样子，真真的不方便了！老百姓们怨声载道，啥时想起来啥时候咬牙切齿的痛恨，幸好绕几十公里有一条修建大峡电站时用过的沙石路可以通向外界，小船渡口有人投资十数万买了两辆柴油艇渡人，生意火爆一直延续到了新桥建成通车。
压低了油门将车慢慢开过大桥，感觉到一份平稳滋润的惬意。过了大桥，是一个窄窄的却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就是水川镇的交通枢纽了。
白银岛以前也曾去过一次的，感觉普普通通要啥没有啥，但听说最近几年搞得红红火火：大年时节有庙会，庄上的小曲——西厢小调在那里吱吱呀呀的唱过，春夏秋季节都有人背着钓竿去垂钓，或者三五成群背锅拉灶去野餐，据说还有一位某某大仙在那里住过，开出的草药剂量大得惊人一副药能熬一大锅，药材又奇奇怪怪……白银岛到底是啥去处？出发前略略上网查了一下，只查到“钓鱼场”，似乎就是在水川黄河边一带，描述的很美的样子：
钓鱼场东起白银公司水厂，西至白银市水厂，总面积约1000多亩，地势平整开阔且与滨河路相毗连，登高鸟瞰，钓鱼场如一块巨大绿镜被纵横卧陌分割成许多小块，看蓝天绿水，垂柳长堤，是垂杆野钓的最佳去处。
根据这段文字介绍，与之紧紧相连的是一片名叫“大苇湖”的沼泽地，也被描述的摇曳多姿活力十足美不胜收，颇能吸引好游的人们去玩上一番：
大苇湖约600米宽、3000多米长……到了夏末初秋，一望无际的芦苇湖开满了紫红色的花，轻风徐来，清香扑面，使人感到特别清爽。苇荡哗哗作响，深绿色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一群群小野鸭在妈妈的带领下，嘎嘎嘎地叫着；一对对白天鹅，咯儿、咯儿，呼唤儿女们来到身边；捕鱼能手黑鱼鹰，钻下水去叼上鱼儿你追我抢；肥壮的大雁携儿带女在苇丛中游来游去，嬉戏游玩，叫声此起彼伏。在这个世外桃源、水鸟乐园、人间天堂里垂钓，真是一种别有情趣的享受啊！
世外桃源！水鸟乐园！人间天堂！想那水川一带的黄河岸边似乎是没有这么砝码的风景的？鱼池果然是有不少，大块小块紧紧相连，大小的鱼儿嬉戏水中你争我夺吞食草叶菜叶的情景见过的，但总的面积没有那么大吧！至于那个大苇湖，单看看数据——“600米宽、3000多米长”，就让人头脑已经有些发懵了，再看看描述的文字，白天鹅？黑鱼鹰？不对吧？所以疑心这所谓的大苇湖并不是在与青城隔河相望的水川，也许应该是另有其地。再上百度搜一搜看看，突然发现在“白银旅游景点”之下有一小岛，名曰“玉兔岛”，细读资料顿时恍然大悟：
玉兔岛距镇政府所在地1公里，是水川沿黄旅游长廊的中心。该岛为黄河冲积形成，四面环水，总面积200亩。岛中果园面积40亩，年产果品20万公斤，河流对岸林果茂盛，红柳丛生，植被覆盖率高，已形成绿化规模。游人小憩岛内，眺望青城吊桥、古老水车，聆听黄河涛声，采摘美味鲜果，吸纳清新气息，顿感心旷神怡，返朴归真，久久不忍离去。
原来它的名字应该是玉兔岛，但最近又有官方人士称其为“太阳岛”，而不是什么白银岛，且不管它了，既然四儿一直称呼为白银岛，而我向来又是闲闲散散的凡事不爱询根问底的认真下去，那就是这个名字了，不用再去为之正名。不过据此段文字所描述的内容来看，此岛环水多木视听俱佳是值得一游的。
穿行在狭长的水川街道上，感觉这一段水泥铺就的道路铺的扎实厚重，路面也没有什么破损，两边还设计了加了盖板的小水渠沟，没有让水渠占掉路面的宽度，便利而实用，这是在青城古镇的任何路段都是看不到的。只是路上不知谁家借助来来往往的车辆碾压填火炕的用料，时不时疙里疙瘩地堆放或者平铺着一些诸如茄杆、干菜秧子等杂物，车轮子轧上去简直让人担心把杂物卷进链条里面，不得不骑得更慢，几乎接近于徒步前进了。街道两边的民居一般院落面积较大，两三层漂漂亮亮的小洋楼随处可见，不少人家屋顶稳稳当当地安放着城市里楼顶多见的太阳能热水器，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凡是有商铺的地方，阔阔的台阶上总是有许多人忙碌着，或蹲或站或随便是一块砖石垫在屁股底下，下象棋的居多，不长的街道一路走来总有四五处棋摊，老老少少手里忙着卷烟眼睛紧紧盯着棋盘，赢的人志满意得口中还不饶人“走啊！走不走了？不走回家抱老婆去……”输的人面红耳赤满脸油汗嘴里也不闲着七个三八个四地硬犟。也有打扑克双扣的，妇女居多男人们大多不感兴趣。水川镇街道的中心是西起一排东西向的商贸楼，附近有个十字路口，东至文化活动中心一带，这里一座楼挨着一座楼，一家商铺连着另一家商铺，杂货店汽修店烟酒调料店电器专卖雷氏牙科，布店服装店家具店五金店大饭馆麻辣烫……在街道的东面尽头是一条南北蜿蜒数里的泄洪水沟，就是远近闻名的“金沟”，水川因而历来被民间称为金沟口。去白银的公路修在沟的中间，公路的东侧就是文化活动中心，里面还有座大舞台舞台周围垃圾遍地味道复杂，外面是个汽车站胡乱停放着多辆大大小小的营运车和黑车。金沟口公路东西两侧各有一段路附近摆着不少菜摊，北边拐角的那个黑黑胖胖的女老板虽然面相红紫凶恶，却口齿伶俐手脚利索于是菜卖得最火，而西侧从南到北有长长的商贸楼开张着一溜儿铺子，同样卖啥的都有。我们此行要去的白银岛却不经过这一带，因为来时的方向是自西向东，到商贸楼十字时车即向南拐，直行百米左右就到了河边眼前就是白银岛了，然而还不是入口。再沿河边顺着河滩凹凸不平的盐碱小路折而向东，大约吸一口烟的功夫吧，白银岛长长的钢索浮桥便进入了视线。
如果从搜狗查看地图的话，在空中鸟瞰白银岛，此岛头西尾东很像一只肢体舒展的兔儿静卧在黄河岸边，可不就像是月宫遗落人间的那只玉兔么？这很让人联想起某部神话小说中提到的思凡下界化身为妖艳女子和大唐高僧发生过一段纠结的嫦娥的宠物。但是缺乏空间想象里的人，即使站在岛的旁边也看不出它和兔子有啥关系，算了，还是叫她白银岛吧！说是岛屿，肯定是四面环水，不错的，南有滔滔黄水激流而过，北是一条无风则无波的狭长的水泊，如遇黄河涨水，那么河水便会由西向东注入湖泊然后再流淌出去，这就使得这块面积不大的冲积地成了名副其实的岛屿。人们在水泊窄处建了一座浮桥，南北有两道粗粗的钢丝缆绳拉着，桥身铺着木板，桥下每隔几米便有几个捆扎在一起的铁笼浮在水面上支撑，那铁笼里面大约是空空的可能曾经是用来盛装油物。这桥大概是通往白银到的唯一路径吧，桥面上木板经人们踩踏辨认不出是啥木料，其中有几块还缺了角，不知窈窕淑女们的高跟鞋会不会有镶嵌其中之虞。踏上小桥，桥面大约一米来宽的样子，感觉还是牢固可靠的——两边拉着的钢绳索可以当做扶手，虽然身子在幅度不大的晃晃悠悠摆动一浮一沉地起伏，但心里还是稳稳当当的。可是突然一阵风，风也不大，只是“吹皱了一池春水”而已，吹得水面波纹粼粼。往水面一看，顿觉脚下的浮桥成了一艘无依无靠的小船儿，竟是大幅度地从东往西乱漂起来，眩晕的感觉！同伴失声惊叫起来，赶紧牢牢抓住缆绳，将视线挪开水面移到桥面上查看。咦？浮桥只是仍然在微微的起伏而已，并没有左右漂移？壮着胆子又把视线投向水面，桥身霎时又簌簌抖动着漂移起来，原来是水面在随着风儿自西向东流动啊，竟弄得我们产生了错觉。看来历经一个冬天蜗居的人们，要赶紧走出户外，是该好好锻炼锻炼被暖暖的气流熏得脆弱的神经了。
走上浮桥的时候，桥下有几个脏脏的小孩用小手在乱石中的黄水里掏来掏去，周围没有大人们看管。瞅见我们在注意，其中一个小女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高高举起了小脏手，手心里放着几个蠕动的活物儿，女孩声音尖尖嫩嫩：“虾！还有海螺！”其实是田螺。一个动作迟缓的老人在岸边几辆光鲜的轿车附近逡巡，手里拎着几片塑料破衣服兜里塞着塑料瓶。过了桥，对岸的桥下东侧有不少年轻人，他们在干什么呢？避开他们走幽静的路吧，于是朝右边的小路拐去，但又不知道如何去走，看见前边树丛后面隐隐露出宫殿的顶部深绿的琉璃瓦，便寻径而入，是先去烧香拜佛么？到了跟前，却也有十几个人，衣着不像是民工但手里正干着民工的活：挖坑栽树平地……汗水淋漓的。佛殿的门紧紧地关闭着，门口竟还拉着一副宽宽的红布堵着，门前宽阔的院子水泥铺就，中间放置着香炉和功德箱，香炉里除了灰灰的沙土没有点燃起一根敬佛的檀香。佛殿对面又有一座庙宇正在新建中，几个人趴在脚手架上零零星星的不紧不慢地干着活。穿过空地走进树林再穿了出去，就到了黄河边的沙滩上，这一片沙滩由于河水不大的缘故显得比较广阔，原先有不少水鸟栖息以野鸭子居多，这几年却渐渐地没有了，黄河的涛声缺乏了富有灵气的点缀而单调让人昏昏欲睡。午后的阳光下，有四五人撑起一面大花伞，坐在下面打扑克，旁边一个孤零零的忙碌着，身边不时冒起一股淡淡的青烟，走近一看原来是在进行内容丰富的烧烤，这才想起四儿说同事某人烤洋芋的话来，看来所言不虚！远远地水边有一对情侣抱着玩耍，附近十几个小孩，还有一个不小的古怪的东西：猜那可能是黑纸做的船，插着小红花的，等待着被放到河水里去。
继续往东游走，突然看见一块石碑，心里很纳闷，赶过去一看，上面写着：放生池，最为奇的是石碑下是一个大大的石雕乌龟。谁立的碑呢？转到后面一看，密密麻麻地刻了一石碑的字大约是众生平等劝人行善的内容，落款是“白银国学会”，白银国学会是近几年兴起的一个民间组织，古镇的青城书院就是它的一个教育基地，每年都组织一两次与传统教育有关的活动。可放生池在哪里呢？东西南北地遍寻不见，莫非所谓的“放生池”指的就是黄河么？如此的话则此君胸怀委实不小。忽而刚才那对在河边沙滩上玩耍的情侣从身后走了过来，超过我们走了过去，不经意间发觉两人似乎不像是太风华正茂的样子，应该是有了几分沧桑的中年人了，只是衣着打扮光鲜入时。看着他们渐渐远去，蹲身在河边貌似清澈的水里洗了洗手，折而向北钻过尚未见绿色的深紫色灌木林，连续看见几口干涸的池塘几大堆干净的鹅卵石，一排排枯死的树木和遍地的衰草，一架苍白破烂的小木桥，几艘破烂遭到遗弃的彩漆小船，一幢门窗砌得严严实实的旧房子，两行高大弯曲微微发绿的柳树……不知啥时又转了方向，忽而就回到了浮桥的南端，来到了上岛时看见的那一堆堆年轻人附近。他们分作了好几处，一处的四个小伙儿居然有张桌子在潇洒自如地唰唰打麻将，敲得桌子啪啪直响；一另一处两个女孩子围着小小的烤炉用木炭烧烤一大堆串好的食物，旁边一个带着大大圆形耳环的女孩已在油手红嘴地品尝一串鱿鱼卷，神情动作夸张有趣；还有一处支了张又小又精致的茶桌，一杆吊钩，一把可以折叠的摇椅，坐一位神态悠然的女子品茗等待馋嘴的鱼儿前来拜访；有一树垂阴下铺大大一块毯子，旁边低低矮矮的支着一座野营帐篷，有两人唧唧咕咕地钻在里面谈笑……这里倒是一方静中有闹闹中有静的好地方，年轻人的世界。
离了白银岛，心下有些疑惑，远近闻名的景点，为何如此萧条枯干呢？岛上的配套设施呢？路是什么也没有铺设的野路，庙是香火稀疏关门揖盗的冷庙，树是多半枯死未曾萌发的枯树，水是浑浊清冷单调乏味的黄水，池又是干涸见底无鱼无草的废池，再回忆相关介绍，有一句话意味深长引起了我的注意：“……岛内可设置大量旅游设施，为游客服务……”哦，原来！旅游设施是“可设置”，而不是已经设置，这就怪不得岛上如此荒芜破败喽。悻悻地告别了白银岛，心里却还是有些不甘，要不绕道去小船河沿走走？于是回到新十字然后飞驰过水川镇中心地带的街道，沿金沟的水泥路七拐八扭，白银四中的教学楼矗立在不远处，一大片滩涂地干涸的池塘块块相连，还有着一座正在修建中的建筑物留在中央地带，外墙为青砖的颜色，风格很独特，说是楼房又像高低参差的一座山庄，尖顶、狭窗，大座小楼……每个部分都很不规则的样子，大约是啥别墅吧，很想过去问问知情人，于是沿着小路慢慢向前向前，却到了前几年夏天傍晚曾到过一次的渔场。那渔场是南方人承包的地盘，养鱼钓鱼卖鱼做鱼吃鱼，小小的一方池塘围满了垂钓的人，鱼很多，连姜子牙一类的钓者都能满载而归——收费按鱼儿的斤两。据说鱼做得特别有风味，可能那晚吃的是酸菜鱼吧，十几个人嘻嘻哈哈的，主要是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喂了蚊子，不知有没有人尝到鱼肉的鲜美无比，蚊子太多啦！我女儿的脸上脖子里手腕脚腕数都数不清的小红疙瘩，痒的梦中都哭泣着拍打身子。现在虽然是晚春的天气，蚊虫还不是活跃的时节，仍然不敢久留。买条鲜鱼吧，弥补弥补没带孩子的过失。鱼老板是位年轻而壮硕的女子，红扑扑的胖脸蛋不太像是一贯小巧玲珑的南国人，手脚粗壮动作麻利。抓了好一阵子鱼，那草鱼一翻身跳到了地上，翻来转去弄得满身是泥，四儿便忍不住嘟哝开来说十分得不干净。女老板敏捷地抓住鱼儿，摁在厚厚的菜板上，拿一把厚重的菜刀瞅准鱼头啪啪敲了两下，顺着头尾竖刀沙沙刮几下，唰的一声划开鱼肚，用红胖的手用力一掏一扔，一翻塑料袋便将鱼装了进去，胳膊伸到面前“四斤……”付了钱赶紧离开！后边不少人拎着袋子排队等着称鱼呢，好多高低档次不同的轿车泊在停车场内，那艘以前生意火爆的柴油船冷冷清清，半天不见有人来乘坐，倒是那艘小小的快艇时不时坐上二三人穿着黄色的救生衣来来去去逐浪如飞。
明年，明年再来罢！这枯瘦冷落的白银岛，这破败荒凉的黄河孤洲。捡夏日最最繁盛的时节，呼朋引伴的来访，相信那时玉兔一般的小岛儿上，定有好客的小伙儿和女子踏着柔软的草地，穿过成荫的绿丛，乘着轻快地曲子，跳着华丽的舞蹈，伸出长长的臂膊，迎着你，甩着旖旎的纱衣，闪着明亮的眼眸，扬声唱道：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我身边！是那，潺潺的明月、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