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家住在楼顶,六楼,恰好与地气无缘,但是却无法阻挡我妈妈种菜养花的心。
以前,我们住在村里,独立的小屋连着一大片院子,因为在温暖的南方,没有冬雪,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种着不同的瓜果蔬菜,从小,我就喜欢拿着铲子跟在阿公阿婆和妈妈的屁股后面翻泥土玩,更喜欢拿着大水管给花花草草浇水,淘气时趁大人不注意给自己浇一身水,然后兀自乐呵,再然后就是满院子母亲的训斥声和我边哭边吸鼻涕的声音。
后来,小屋没有了,土地也没有了,我那上天入地的童年也结束了。
搬进楼房后,我和妈妈辛勤的搬了许多泥土运上楼,因为楼层不高,没有电梯,每搬一次土,都是对体力的一次考验,幸好那时我还年少,平常又喜爱爬山跑步,体力还算可以,我妈妈也是干惯了活的。吭哧吭哧的搬了十多次后,买的大花盆、菜盆也到了。
为了防止花花草草的根筋长到楼板里开裂,我们在花盆底下垫了不少隔板。就这样,种植的准备工作就完成了。
该种点什么好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西红柿,正值四月份,是种西红柿的好时节,于是家里晚上吃了西红柿炒鸡蛋,留下的种子清洗好后也开始进行第一次育种。从种子发芽到移栽成活,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接下来就我每天下班回来后的日常浇水拔草,这个过程,充满了期待。我记得,第一颗果子成熟被摘下来的那天,我的心充斥着满满的成就感,这是玩手机、玩游戏无法带来的感觉。
之后陆陆续续地,我和妈妈又各自种了许多自己喜欢的植物。妈妈更偏向于种花花草草这些观赏性的植物,比如海棠、月季、绣球花、发财树,甚至特别娇气难养的兰花也不在话下。而我更喜欢研究一些可药可菜的植物,比如红葱、沙姜、龙血树还有一些蔬菜等,最主要的是他们比较好种。七八年后,我也成了家,不再和父母住在一起,楼顶上曾经种的植物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离开的原因,随后慢慢死去,妈妈说,她有打理和照顾它们,可还是不行。每一次回到妈妈家时,我都会到楼顶去看一看已经改种其他植物的地方,那是我青春年少时最畅快的记忆。我喜爱自然,喜爱植物,喜爱这天地万物里的苍茫生命之力。
大概是种的花草多了,楼顶有许多小鸟飞来觅食,吃了不少蔬菜果实,我们也不为此生气,倒是觉得能够与自然和谐相处心情无比愉悦。有一次意外发现一个花盆里长出了两颗歪歪扭扭的西瓜苗,我们家几乎不买西瓜,所以这绝对不是人为的,那就只有可能是鸟儿们的杰作了。妈妈也没把它拔了任它自由生长,平常就浇浇水罢了。本以为它活不了多久,哪曾想它不仅活下来了,还结了好多果,成熟后的瓜个头都不大,一个大人吃一个也是正正好,切开后一股西瓜的清香味,黑黑的西瓜子镶嵌在其中如同黑曜石子一般。
这时,我的孩子已有两岁,她是我在“生命”这片土地上种下的小种子,看着她长成了一颗小豆芽,我的心里甚是欢喜。而这些鸟赐的小西瓜成功让孩子们知道西瓜的滋味。但再想到现在市场上那些切出来肉已经红了,但子却还白白嫩嫩的西瓜,不禁叹气,一个利字破坏了多少的自然规律啊,这些被催熟的西瓜又进了多少无辜孩子的肚子呢?
孩子们慢慢长大,楼顶菜园渐渐的也成为了她们的小乐园,就像我小时候那样,只不过那时我“脚踏实地”,而今我的孩子脚踩“空中楼阁”。但无论如何也无法熄灭我们对种植这件事的热情,我开始带她们种植,而孩子们最开心的一件事莫过于给花菜浇水,再拿着铲子松松土,其实是打着松土的旗号玩泥巴,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她们玩的一身脏兮兮,鞋子裤子都湿了的样子。孩子们上幼儿园后,每天放学回来也会跑到楼顶玩一会儿。有一次,我正在一旁给菜浇水,孩子再另一边用小水瓢舀水浇花,那天是个大晴天,下午四五点,太阳已经向西而去,漫天的霞光打在了孩子稚嫩的小脸上,她手里扬着水瓢笑着对我大声说了一句:妈妈,我喜欢给花花浇水,太好玩了,你看花花对我笑了。
突然间,我热泪盈眶,对土地的热爱是刻在我们中国人的基因里的,一代又一代的人,深爱着这片土地,并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我们的孩子们也有一天能够像我们一样长成苍天大树,继续为守护这篇土地而生存下去。
虽然我们的小屋和院子没有了,但是幸而有这一个小小的楼顶菜园,为孩子们留下了一个释放基因的地方。小小的她种活了一棵向日葵,种子发芽的时候,兴奋的直跳,待到开花时,她自豪的在全家人年前宣传了一圈,“我带你去看我种的向日葵吧,它好漂亮呢”成了她向每一个家人展示成就感的宣言,孩子和种子之间的故事,这生命双向成长的美好岁月也点点滴滴地留在了这片小小的楼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