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命垂危之厚重,令我汗颜震惊;更源于年底多种事务缠身,未力尽所能尽孝,心中之愧无于言表,所有托词尽显苍白。父亲逝前,我虽曾数日晚间寝服于榻旁,但其时,他渐已病入膏肓、意识模糊,所有医疗、救助措施为时已晚,让我追悔莫及,涕不成声;痛恨七尺男儿只做事后诸葛,未行先见之孝。
牛年末,由于新冠疫情波及社会各项活动,导致我等打工、经商者也略受牵连。兄妹三人催债、结账都很辛苦,仅催要工资和货款,竟然就似陷入四面楚歌之惑;后来虽有所解困,而年迈、久病于床十年的老父亲,终在阴云连绵的腊月二十六早晨,抱憾离世。也未因为我们的繁忙而等来儿子的最后一声关爱和绝别,让我们此生永远背负了父爱如山的孽债;在今后人生路上,大家将倍感亲情和责任的深沉。
没齿难忘,父亲痴呆病危的一个星期里,约有几十位亲朋好友前来关怀探望。但无论是谁,不管如何提示,您要么缄默不语,神情惶惑;抑或痴笑呆望,偶有搭腔,都是把姓名张冠李戴,让人啼笑皆非又心酸泪奔。而那一幕最难掩真情的场景,是您稍微清晰地认出了两个人,甚至有点响亮地叫出了她俩的名字,那就是我的妻子和女儿,这是您陷入痴呆和进入昏迷状态的最后两次清醒。
亲爱的父亲,您究竟是以何种方式、何种记忆,在握别和淡忘所有探访者的面目、亲情之外,却唯独铭记了长期远离您的两个至爱。他们当时听到后,激动万分、悲喜交加。因为愧疚让时空凝固了许久,因为您的昏厥不断加深,又令大家的呼吸不能自如,世界因我们的感伤沉默得离奇。
我们一时的宽心以为您又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于是虔诚祈祷,让您转危为安。大家都盼苍天有眼,父亲还能生活于世数月乃至一年或更久,晚上尽皆安心散去。谁曾料想,清晨突发病兆,您滴水未进,驾鹤仙去,令众人扼腕痛哭。
父亲一生虽无经天纬地之才,亦无经商达官之势,一介布衣而已。故后却能有口皆碑荣光于乡里,以勤俭治家、助乐友邻、豪爽仗义和大善大孝的品行德耀百年;把七八十年代担任生产队会计的为公生涯,续上了令人敬仰、风光无限的生命亮点。
依稀记得三十年前,您魁梧的身躯在夕辉里奔波趔趄。当您每次帅气地扛着一两百斤的树木,辛苦蹒跚于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时,四周早已炊烟袅袅。由于年老体弱导致您一次次的力不从心,忽然从装运树木的拖拉机上摔落的那个背影,使得我的天空此后变得迷蒙甚至抑郁。您的严重腿残伴随了一生,也撕开了家庭生活的伤疤。而我们至今最为懊悔的就是———当时没有劝得了您更换右腿膝盖骨。
细细思忖,唯有亲情和尽孝来不得半点粗心和臆想。我们应经常反思为人父母、为人儿女的担当、付出和真爱,因为这种错失的孝道,无法重来,无法去圆以自我为中心的善意谎言。
当每天阳光妩媚地洒到我们这些生龙活虎的后人身上,天国的父亲是否一切安好?是否记得人间的烟火依旧、冷暖相知?没有您的温馨与真情,我们还能让困难泄气、诱惑迷离、骄狂颠倒、喜怒无常吗?在您深邃睿智的双眸里,在您训导有序的话语里,我们像孩子般工作生活、开心造梦。您的爱将永远如影随形,为子女明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