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春节是中国人的精神大餐,小年便是拉开盛宴帷帘的序曲。在北方,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要大扫除祭灶爷,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剪窗花写春联,炖煮煎炸,蒸包子、蒸碗、蒸让饸,“让饸”是家乡的特色美食,春节每家必备。小年的到来提醒着远方的游子该回家了,无论路途多远,都无法挡住回家脚步赶着春运的节奏奔向家的方向。
老话说:“腊月二十三老牛老马歇一天。”意味着辛劳一年的人们该停下手中的活计准备过年了。过了小年,喜庆热闹的气氛会越来越浓,其实打从进入腊月小城的景象就在不断变化,大红灯笼红红的中国结装扮起小城的大街小巷,还有高高挂在树枝上闪烁的彩灯,每一串都传递着春的消息,这一刻就连头顶的空气都充满着红红的色彩。
街上行人的脚步比以前快了,忙着采购置办,尤其是老人们,讲究着买盘子添碗讨个吉利。文庙年货一条街,人流涌动生意兴隆。左边各个小吃摊上美食应有尽有,包子甑糕豆腐脑,凉皮豆浆肉夹馍,铁板烧烧的热火,羊血冒饸烙升腾着乳白色的雾气,油糕在滚烫的油锅里翻腾,让人馋的直流口水。右边是小商品摊位,商品琳琅满目,采买的人们更是乐此不疲。物品人影涌动的景象,早已让各路老板嘴巴笑的像咧开的大石榴。还有专业业余的书法家们也摆摊设点拉开了写春联的架势,好一个红红火火的迎春序曲。
看着眼前景象,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腊月。六七十年代,一年劳作的人们这时只等着生产队的工分决算,队上会计的算盘噼啪拨啦着每家的喜忧。有壮劳力的家里年终决算还能分得一百多块钱,妇老病弱多的家庭还要给生产对倒找,可怜一年眼巴巴的盼望就这样在无奈的叹息声中落空,背过身任再多的泪水也无法冲刷日子的贫穷。我们队还好一点,用醋坊沥完醋的醋糟养几头猪过年杀了给社员分肉吃,至今清楚记得杀年猪的场景,醋坊大院子里支起的大锅烧好一锅开水,几个壮汉把猪按倒在地用刀捅猪的脖子,猪不断嚎叫,翻起的眼睛似乎盯着杀它的人问“我究竟犯了何法”。等猪不再挣扎,人们便用捅条在猪的后腿内侧捅一个口,几人轮换着用嘴巴把猪吹的鼓胀起来,用绳子把口扎紧放到大锅里浸烫,再用炭火烧后结成的蜂石祛毛,一头嚎叫的猪转瞬就变成案板上任人切割的肉。人们高兴地喊叫着,孩子们不停地闹着跳着,所有积压心头的情绪一迸而发,毫无做作,等候分肉的群众早已排起了一个长队。回想,脑子突然闪过《红高粱》电影里西北汉子粗狂率性的样子,那会的男人们真就那样。那是被日月尽染被黄土滋养过的性情,黝黑皮肤衬托着眼睛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光亮,他们也曾努力用勤劳的双手让家人活的好一点。
“苦难是人生的老师。”磨砺会让生命得以升华。日月刷新的同时记忆也在不断增进,清晰的模糊的都已成为生命的章页。小时候过年总盼着有新衣穿,每逢过年母亲就早早盘算着为我们姐弟三人做新衣,扯好布再拿给裁缝做,裁缝用一把木尺前后左右量着尺寸,量着量着我们就长高了。那时经常说这样一句话:个高没好处,费布。我就懊恼自己长的高,那样就要用更多的布票。计划经济年代买布除了钱还要布票,我们把布票也叫“布证”。一人一年能分到七尺布票,那时是窄面布,七尺不够给一个成年人做一件衣服,于是一家人就把分得的布票集中起来,给最需要的人扯布做衣,但父母总是尽着孩子们。做好的新衣除夕晚上母亲给我们套在棉衣上放在枕头旁,等着大年初一早起穿,一晚上小手不时偷偷伸出被窝摸摸新衣,心里的欢喜更不必说了。
走过艰苦的人,最能体会到时代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由计划经济转为市场经济的过程中,我们所看到是国情国力的不断强大和改革开放带给人们生活观念上的转变,中华民族的强国梦早已不是奢望,百姓也不再为一餐一饭发愁,孩子们也不再为一件新衣服而雀跃。物质丰富生活无忧的同时我在想,我们是否应在回望中捡拾几枚昨日的纯朴,给眼下浮躁的日子增加一点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