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茬雨
压茬雨,是割完麦子后紧跟着下的一场喜雨。望窗外,这场压茬雨似乎下在我的心上。缓缓吹入发间的凉风,让记忆里的往事更加清晰。
思绪好像扯不断的雨丝,回到了七十年代。那时候,庄稼人割完小麦,就盼着一场压茬雨。因为,它既缓解了土地的干渴,对玉米出苗起到催生作用,也减少了灌溉的费用。
过去,庄稼人都是靠天吃饭。虽说泾阳沿线的农田,从古到今都有渠水灌溉,但农历每个节气前后的天气变化,对农作物有着特别的意义。收割完小麦,若没有这场雨,田地会干渴皲裂,玉米苗即使长出来也会旱死,棉花苗也无法保墒。
有一年夏天,收完麦子,天旱少雨,村里人就用泾惠渠水浇玉米、棉花。泾惠渠水来自泾河,泾河的源头在宁夏泾源县。因为是汛期,上游暴雨增多,河床充满泥沙,高含量泥沙的水浇在地里,便在地表上结了一层泥盖。太阳一晒,泥沙发烫,玉米苗的根大多都被烫死。
为了补救还有点绿色的秧苗,家家户户用架子车拉水。能装水的器具都排上了用场,装过汽油的绿色大铁桶,黑色皮囊袋,各种颜色、形状各异的塑料桶,家里的四个大木桶,也被父亲装上水,挂在架子车辕上。
从家里到地头,大约一公里。为了保持水桶平衡,父亲猫着腰身拉车。架子车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颠簸,车辕上四个木桶的水到地里,只剩下半桶。母亲惋惜地说:“可惜了,拉一趟水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在村里的井台边,人与车早已排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父亲站在地头,望着穿梭的车辆人影,盯着六月如火的骄阳,看着大片枯黄的玉米苗,心里在想:作为一个生产队长,如何才能带领社员,走出眼前及以后可能遇到的天灾造成的损失,母亲说的话,似乎他根本就没听见。
就在此时,政府号召各乡各村打机井,实现农业双灌化。汛期,泾惠渠水泥沙含量高时,就用机井灌溉。我们小队历时两个月,打了两眼灌溉用的机井。
我想到了生态保护的重要性。被雨水淋湿的土地是松软的,不会结板,苗木的根系会自由呼吸,随意伸展。每当我们咥一碗干面,吃一笼包子,品一个肉夹馍,馋一碗羊肉泡时,是否会想到我们脚下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是否会想到耕种土地的庄稼人的辛苦?哪一顿饭,我们能把自己与农村、农业、农民撇清?
当我在电脑上敲这段文字时,压茬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下雨,就是下粮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