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一日清晨,我在小区内散步,不时停下脚步,闻团团簇簇的桂香,看含苞待放的菊蕾,还有随风飘落的金黄的银杏叶,感受到深秋的气息,深秋的风韵。
正走着,身后传来招呼声,“哎,老姚,早啊”。
回头看,邻居老李,快步向我走来。
“刚才,看你走走停停,眼睛就到树枝上,看什么呢?”
我用手指了指,说:“你看看,那菊花,多漂亮啊,你再闻闻那桂花,多香啊。”
“噢,原来是这样,菊花桂花,不过是秋天的一枝一瓣。”老李似乎有点不屑,“你真的想看秋天,跟我走。”
“到哪里?”
“下乡去,到田野里。整天坐在家里哪知道真正的秋天,也难怪对着菊花桂花左顾右看。”
老李自退休以后,买了辆二手轿车,经常到野外钓鱼,带着妻子四处游玩,用他的话说,“要趁体力尚好,找回失去的青春,弥补逝去的欠缺”。
吃了早饭,坐上老李的车下乡。
出城,老李避开国道省道,行走在乡间道路上。
乡村道路已是昔时可比,宽阔平坦,干净整洁。路两边,和城里一样栽植着各种花草树木。
特别是眼前的境界为之开阔,像一幅巨大的油画徐徐展开。
即将开镰的稻子,金黄的,平铺着,有朦胧的绿色点缀,让我内心里着急得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一个合适的句子赞叹。
老李可能猜到了我的心思,鬼鬼地问:“怎么样,眼前的秋天与我们小区里的秋天比一比,如何?”
我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我知道,他这是陷阱。
“我早就建议你,出来走走,养眼养心。”
说着,老李将车在一座庄台前停下。
这个庄台是沿路边一字排开的,路北是住家,路南是各家的小菜地。
老李介绍着这个庄台所属的镇村,一边用夸奖的语气说:“现在农民也很讲究了,你看,哪家门前没有花池花坛,哪家屋后没有树木?”
我们走近了,花池里的菊花和一些不知名的花儿已经绽放,银杏果挂满枝头,微风中掺杂着幽幽花香,不远处,几棵金桂上的黄花离枝飘落,我捡起一朵,嗅了嗅,其香味与小区的桂花无异。
农民的庭院已让我陶醉,我想,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使食无肉,又有何妨?
转眼路南,其丰饶,目不暇给。
一架架扁豆豇豆刀豆,色彩斑斓,一条条丝瓜硕大无比,一个个状如蒲团的南瓜,实在诱人。
再往前,两位老妇正在小菜地里忙碌。一个在挖山芋,一个在扒芋头。那红红的山芋一个超过一斤,色泽橙黑的芋头像小孩的头。
两位老妇见我们看得出神,说,“你们拿两个走吧?”
“这哪好意思?要不,我们买几个。”老李蹲下身子拿起一个山芋在手上把玩。
其中一位老妇站起身,笑哈哈地说,“这碍什么事,是家里种的,不值钱,你们城里人,住在楼上,小区种草栽树,没地儿种。”
另一位也跟着说,“一人拿几个,不得事,你们喜欢,我们就高兴。”
两位老妇不由分说,捧上几个山芋芋头给我们。
看着两位老妇,我仿佛看到了我的母亲我的姐妹,她们都是农民,她们也一样的质朴善良,她们也会毫不吝啬地与别人分享她们的劳动成果。
我们要付钱,她们怎么也不肯收。
我们又客套一番,将山芋芋头放入后备箱。
老李又将我带到一个鱼塘边。
一位老汉正在收拾蟹笼和蟹索(两种捕蟹工具),“秋风起,蟹足痒”,重阳过后正是螃蟹销售旺季,也是螃蟹膏厚黄满的时候。
我递给老汉一支烟,老汉放下手中的活计,与我们聊起来。
我说:“老师傅,今年螃蟹应该是大年吧?”
老汉高兴地回答:“大年倒是大年,但是今年夏天气温高,初秋更高,螃蟹生长慢,上市迟了点,价格卖不上去。搞养殖就是这样,时好时差,靠天收。”
老汉六十岁光景,个儿高,身体棒,几根白眉,尽显沧桑和善良。
老汉很健谈,主动介绍养殖方面的情况。家里养了百十亩水产,有鱼虾有螃蟹,一般年份净赚三二十万是不成问题的。鱼塘周边种植瓜果蔬菜,养鸡养鸭,打去日常开销稳稳当当的。闲时就是他与老伴以及儿子儿媳打点,忙时请零工。孙子大学毕业在上海工作,自己管自己。老汉兴奋而忧虑地告诉我们:“现在,全家人的目标就是赚钱为孙子在上海买房子,上海的房子太值钱了。”
放眼望去,百十亩鱼塘被埂子隔成大大小小若干块,埂上有各种各样的植物,鱼塘里有鹅鸭,老汉说是“鱼鸭混养”,埂上散落着羽毛艳丽的草鸡。老汉指着草鸡说“这些鸡基本不喂,吃菜吃草吃活食”。
时近中午,我们向老汉买了些草鸡蛋回城。
老李又一次问我,“在城里,在小区,能看到这样的秋天吗,这才是真正的秋天。”
我生长在农村,这个道理我懂的。
如果不是气温提示,不是小区或者城区路边、公园内各种花儿和果儿的暗示,在城里,在小区,在办公室,哪知道秋天是个什么模样。
我曾经冒出一个想法:城里无四季。
难怪老李对我早晨在小区里看花闻香不屑一顾,真正的秋天在农村,在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