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正安
1
邻居老赵喜欢钓鱼。上班时,因为钓鱼没少被领导提醒:不能到农民的渔塘钓而不付钱,不能因为钓鱼而误了工作。
老赵心里想着,低估了我的觉悟,嘴上却不好说,自己喜欢钓鱼是事实,领导适时提醒也不为过。
退休了,老赵像一匹卸了辔头的小马驹,奔得欢,跑得狂。一年四季,只要天气允许,没有不钓鱼的。
钓鱼就钓鱼呗,天底下喜欢钓鱼的多了去了,没有什么可稀罕的。老赵与他人不同,他喜欢得瑟。经常在朋友圈发图片,发视频。坐在小凳上像木桩一样手握渔杆的照片,提鱼出水的照片,沿途风光视频,鱼箱中活蹦乱跳的鱼儿的视频。
看得人眼馋,看得人手痒。
老赵曾经告诉我一个秘密,他不愿意到渔塘里钓鱼,那无异于用网拉鱼,见不得功夫,少了情趣。只有到野河里钓野鱼,才有成就感,才能炼出性情。
老赵高高大大,皮肤黑而粗糙,想不到还有这番心思,居然如孔子一般“钓而不纲”。
老赵每次外出钓鱼,或多或少都有收获。可是,老赵爱人说,老赵从小就不爱吃鱼,每次钓到鱼,大都送给亲戚朋友。我也是受益者之一。
不少人对老赵的行为感到不解。
我想到了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2
老迟工作的单位与我所在的单位在一幢楼里,经常见面。五年前,彼此都退休了。我住老城,他住新城,偶尔有微信问候,几乎没碰面。
好几次,想在微信里问他,退休了,干什么?又有顾虑。
直到有一天,他在朋友圈发了一幅字,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在练书法。转头一想,不对呀,我们相熟十多年,怎么从来没听说他练字?
我不用微信,直接拨电话过去,用阴阳怪气的口气说:迟兄,字写得不错呀,什么时候送我一幅。
哎呀喂,姚兄,还拿我开涮,我的字哪能与你比呀,你是童子功,我是鬼画符。
迟兄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热热朝朝的。
我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练字的。老迟告诉我,开始于退休后半年,退休在家,子女都不在身边,无事可做,又不甘于整天闲聊掼蛋,所以,在市老年大学书法班报了名。已经学了四年多。
细看老迟的字,临帖的功夫不浅,结体、布局已非初学者可比。
老迟说,初学时,横不是横竖不像竖,几次萌生弃学的念头,在老师的帮助和同学的感染下,才坚持下来。现在像着了魔了,每天一起床,洗漱后,一杯温开水,便磨墨展纸,开始写字,每天早晨至少一个半小时。中午帮妻子做做饭,下午略事休息,继续写一两个小时。
老迟将自己上午下午写字,称之为上午茶和下午茶。
我佩服老迟的毅力。
老迟感叹,练字真的不错,多年的椎间盘突出竟然不治而愈,手脚也很灵活。
老迟说得我跃跃欲试,我们相约春节后见面细聊。
老迟所言不虚,由心而起的专注对身心必是有利无害。杨雄说过:书,心画也。
细想想,以练字锻炼身体,成本是极低的,一桌一砚一墨一纸而已。
我不由赞叹:老迟是个聪明人。
3
老阚是我的中学同学,小我一岁,也迟我一年退休。老阚长期在领导岗位,有广泛的人脉和丰富的管理经验。退休后,不少私企找上门,请他出山,帮助打理企业。老阚一一婉拒。理由很简单,自己十几岁工作,二十多岁走上领导岗位,整天忙忙碌碌,苦了父母,亏了妻子,对唯一的女儿也缺少关爱,退休了,正可以弥补弥补,怎可以为了几个钱再舍下家庭呢?钱,永远没有够时。
老阚女儿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且两个孩子年龄相差较大。大的读初中,小的刚读小学。大的要辅导作业,小的要接送。女儿女婿都在事业单位上班,忙得不可开交。
老阚与女儿住在一个小区。退休后,老阚承担了大外孙作业辅导和接送小外孙女的任务。妻子则负责一家人的生活。
我与老阚不常见面,但微信交流不断。
老阚的生活很有规律,大早跑步,跑个万儿八千步,吃早饭,送小外孙女上学。读书读报,接外孙女回家吃午饭。午休后,送外孙女上学。余下的时间,或到高邮湖边散散步,或与邻居掼掼蛋。一晃放学了,老阚骑上电瓶车接外孙女回家。晚饭后,陪着两个宝贝做作业。
老阚常常在微信里得意地说,与两个小东西在一起,自己好像年轻了。读读他们的课文,看看他们的作业,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读书的年代。
老阚还经常将两个宝贝的作文发给我,让我帮助指点指点。
星期天是老阚的自由时间,或者请昔日的同事吃吃早点,或者参加乡人的小型聚会。席间少不了交流退休后的感受。每个人的具体情况不同,退休的感受也是不同的。老阚始终以为,回归家庭,为家庭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于家庭,于自身,都是非常好的选择,当然,如果精力允许,二次就业也不是不可以。
老阚的观点得到多数人的响应。
现在,绝大多数人的温饱都解决了,不再为生计发愁,不再为生存奔波,退休了,做一点想做的能做的事,舒展筋骨,愉悦身心,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