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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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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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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大树倒下了

 

姚正安

壹 4月29日,无风无雨,天空晴朗,春阳正暖。

一棵世纪大树轰然倒下了,倒在了根植世纪的土地上。

98岁的父亲,在那一天下午6时40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那天上午,照料父亲生活的二姐打电话给我,说,爸爸腹泻严重。我问,是不是昨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二姐说,没有,就吃的面条。

我驱车回家。父亲蜷缩在被窝里,我问父亲哪儿难过,父亲说不难过,就是冷。我看父亲面色尚好,也没有表现出异常,根本没往最坏的方面想。

我接着返城。下午6时,家里来电话,说父亲不行了。我紧赶慢赶,父亲还是走了。

姐姐告诉我,父亲是说着话走的,走得很突然,也很安详。

父亲走得太突然了,我仿佛目睹一棵高大的树在我面前骤然倒下一样,惊愕无措,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道不明的痛苦,浊泪满面,浑身颤抖。

贰 父亲是一棵树。祖父栽下这棵树苗,仅仅三年,便撒手人寰。父亲几乎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吮吸着大地的养分,在风雨中拔高,在雷电里散枝,终至蓊蓊郁郁。

父亲并不伟岸,一米七的身高,单单薄薄的身材,但一样为我们遮风挡雨。父亲早年的模样一直定格在我的心里。夏日里,父亲只穿一条裤衩,光着上身,打着赤脚,皮肤黝黑,胸口上的血管条条可见。然而,为了我们姐弟五人的成长,哪一样重活不干,又何曾想到歇息呢?

父亲也不伟大,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做的最大的官是生产队长,但是,一样给我们爱抚,给我们温暖。父亲从不吃偏食,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留给我们。记得某一年夏季,父亲在生产队打夜工,把队上分得的一碗夜餐,省下来,带回家,唤醒睡梦中的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某一年麦收后,父亲到兴化化肥厂装氨水,省下分得的几毛角,为我买了一本《山里红梅》的小说集。我的文学梦也许就是从那一年开始的。

父亲的点点滴滴从心中流过,让我感到,父亲是树的主干,时刻将营养输送给枝枝叶叶。姐姐们哭诉,父亲宁愿自己受苦,也不让他的子女忍冻挨饿。在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做到这一点,父亲该是作出多少难以忍受的付出。

叁 父亲说着说着就走了,那是父亲太累太累了,他耗尽了最后的心力,再也扛不起哪怕点点的重量。

父亲扛过幼年丧父、青年丧母的痛苦,毅然背起家庭前行。

父亲扛过青年重病、几近于死的不幸,奇迹般地康复,将纤绳深深地扎进胸膛,步履蹒跚,勇毅向前。

父亲扛过因不善理财、亏空生产队千元资金、家中被搬一空的灾难,挺直腰杆,默默地重新出发。

父亲扛过老年忘妻的悲痛。母亲于2018年农历三月初一倒下,三月初三凌晨辞世。父亲的哭声如同万箭穿击我的心肺。四年里,父亲念念叨叨,乃至疯疯癫癫,说的想的,都是母亲。父亲一直把母亲少有的几张照片放在床头,有几次回家,看到父亲坐在床边端详着母亲的照片。四年里,父亲内心是何等痛苦,何等无助。局外人是难以揣摩的,文字也是无法描述的。

父亲扛得太多太多太重太重,他再也扛不动扛不起扛不下去了。

父亲倒下了,如同一棵无法吸取养分的大树,生于大地,归于大地。

肆 无父无母,谓之孤。我成了孤儿。父亲老了,不能为我分忧解难。父亲耳背,与我没有多少言语交流。但是父亲在,就是依靠,就是支柱,父亲在,家就在。如今,依靠没了,支柱坍了。每每念此,泪水总是汩汩而下。每十天半月,我都要回家给父亲送吃的用的,那是奔头,是慰籍,是对生命源头的回望。自此以后,没父没母,那个家还是家吗?

女儿哭着对我说:老爸,从此,您长大了。是的,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不长大也得长大,不独立也得独立。

生活在继续,未来在等待。我只能选择坚强,我也要长成一棵大树,长成一棵不怕风雨,不畏雷电,时刻为家人挡风挡雨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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