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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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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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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长鱼与炒软脰


一到夏季,便想起家乡的一道美食--炒长鱼,唾液不自主地丰富起来。

在我的记忆中,每年第一次吃炒长鱼是端午。家乡的端午菜肴讲究十二红,炒长鱼便是十二红之一。

端午一早,妈妈就出去买长鱼,长鱼不大,如笔杆之精细。长鱼先在冷水锅里响(响是家乡人的口语,不知道这字到底怎么写),水烧开即捞进冷水盆里。

妈妈将搓衣板覆盖在盆上,以搓衣板平整的一面作为工作台。妈妈从头上取上银簪子,开始划长鱼。妈妈的手法很娴熟,一条长鱼划三次,背部和两侧腹部各一次,簪子在搓衣板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长鱼的肉与骨头分离了。接下来是清理内脏,将凝固的血块和鱼肝留下,再将划成的长鱼块切成寸把长的段儿,待炒。

炒长鱼是菜名,长鱼只是原料之一。或炒一盘韭菜,炒成的长鱼作为浇头,或长鱼炒熟了,再烩入韭菜,秋冬烩入洋葱。一般不会单炒长鱼。

一年里,炒长鱼的次数是少之又少的,端午一次,来了尊贵的客人也可能炒上长鱼。物以稀为贵。几十年前妈妈手下的炒长鱼让我难忘,物质短缺,美食稀少,而且,那时的原料也非常纯正,炒成的长鱼喷香、细嫩、绵软、醇厚,没有腥味。

1980年代初,到县城上学,学校免费提供食宿,伙食比诸乡下好上百倍千倍,有些菜在家乡见所未见。尽管如此,星期天免不了与同学到饭馆里搓一顿。我们常去的是高邮北门大街的老字号五柳园菜馆。菜馆里的一位师傅是我同学的同学。记得第一次去,他给我们烧了几只菜,其中之一是一盘炒长鱼。那盘炒长鱼,与妈妈所炒的长鱼相比,有着明显的区别,一是取料不同,都是长鱼的背部肉,没有腹部肉,更没有血块鱼肝之类的杂碎,二是油面大,盘子四周是汪汪的油,长鱼好似养在油里。

食毕将行,那位师傅嘻笑着对我们说,今天的菜怎样?我们当然说很好。又问炒长鱼如何?我们说不出所以然。师傅有点诡诡地说,这炒长鱼可不是通常的炒长鱼。他边说边走近一块小黑板前,指着黑板上的一行字说,这是“炒软兜”,你们没注意吗?用的都是长鱼的背脊肉。

离开饭店,我想,为什么用长鱼的背脊肉炒成的长鱼叫“炒软兜”呢?想想也就算了,没有深究。

一年夏季出差淮阴,中午乘车到达。在路边随意找了一家顺眼的饭店午餐。刚坐下,服务员过来了,问,吃什么菜。我说,一个人一菜一汤即可,炒一盘长鱼,烧一碗青菜汤。服务员看着我问,是炒长鱼,还是炒软兜?这有什么区别吗?区别大了去了。炒长鱼是用长鱼统肉炒,包括杂碎,炒软兜,是用长鱼的背脊肉炒。因此价格也不同啊。

服务员所说的“炒软兜”令我忽然想起,多年前在五柳园菜馆里师傅的一番话。

那位年轻的男性服务员,态度真好,说话和和气气,还挺有耐心。看我若有所思。又接着说,您看,一条长鱼的背脊肉能有多少呢,炒成一盘该要多少条长鱼?口感也不同,背脊肉既软又脆,腹部肉有点拗,杂碎不光看相不好,吃起来也乌乌糟糟的。炒软兜是我们淮阴的特色菜,吃吃您就知道了。

那就来一盘炒软兜吧。

不一会,炒软兜上来了,果然不一样。一条条背脊肉整齐地布局在盘子里,很美观。吃一块,恰如服务员所描述的那样。

结账时,服务员还不忘指着小黑板说,同志,您看看,就这道菜。

我看着黑板上的“炒软脰”,感到不对劲,心想,怎么与我在五柳园看到的“兜”不同呢?

服务员也许看出了我的心思,微笑着告诉我,您可能觉得我们这个“脰”字写错了,多数人家写的是那个“兜”,说着还在柜台上用手指画着。其实啊,是他们错了,应该是这个“脰”,这个“脰”指的就是背脊肉。

我将信将疑,回家,还专门查了词典。“脰”的释义虽不与服务员所说的完全一致,也比较接近,至于“兜”就是风马牛了。

炒长鱼与炒软“脰”真的不同,而且是“脰”,不是“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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