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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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
在秋野，有缘的人仿若一个懵懂的孩子
再次获得了启蒙
土地敬献出了精血，野菊花
是倾情的歌者，加速着
心灵向神灵的接近。急躁的事物安宁下来
安抚他们的，是野菊花
梦变得通透旷达，让你醍醐灌顶的是野菊花
尘世过于繁杂，野菊花是一道光
伴侣
那时，人们显身于黑白片
在乡村，祝福和梦长在地里
也是一岁一枯荣的事
小山丘上的麦地
攫住整个村庄的心思
系着布条的长竹竿立在那，像幡
空旷和寂静在托举它的神性
看麦地的人，挥舞它驱赶麻雀
以维持两个族类间的倾斜度
山丘光秃秃的，野草青青
就被剃了个干净，当了柴火
桃树
繁盛之后，举着第一缕秋风
这最初的预告：
它应该献出了全部果实
枝头的两颗桃子
摘，还是不摘：摘，是成全
不摘，是怜悯——
原是空空的归途
在立秋日，那些绿叶
仿佛还负有使命
那年看雪
此地雪花有如神迹
那年众神汇聚
把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雪
一次下尽
那时正逢心中花朵被人摘去
不知漫天飘雪意欲何为
一干人等出了县城往东慢行
村野的偏僻
被空灵修辞着
像一颗孤独的心
沁润于诗意
总觉得，神把心像塑造于此
像有一个洁白的雪人
欣赏着洁白的人间
岩山记忆
南风呼呼助推着我
那条被嫌弃多年的小路
从南坡扭到北坡
我成了自己的旗帜。低矮的草木
在为更低矮的遮阴
总有旧识，从我的体内
喊出岩山
潦草的时间里：
一枝新鲜出水的莲藕
带出无尽的清涟
穷困的小路，黝黑的石头
咸淡无事的红蜻蜓
都有几个幸福的时辰
风雨中
遮雨棚仅靠着一根钉子
在窗前晃荡
风和雨，把广阔的时间撕裂
简陋的部分，绽开烛火和菊花
而我停留在了四月的和风暖阳里
现在，能够影响到我的
不是天地间的战栗
我有壳，屏蔽了飞针一样的消息
事实是，只有这面贫穷的窗，带领我
抵抗着一种假设：
如果我不曾去改变
面对一窗凌乱，也会以为正常
梦境
白色山羊陷在青草里
黝黑山石憨厚如佛，身上的苔藓
脆弱却不必有忧心
野菊花，像星星的孩子
泥土得到称颂
视野里的事物，都领到了一份礼物
隐在视野外的人
也摘下了口罩。他们忙碌着
获得黍稷和白云
我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
做了一回济世郎中
天空之镜
茶卡盐湖雪白的盐粒
腌制不朽的经文。雪豹、兀鹫
祁连的雪，这些接近山神的生灵
分列在通向灵魂的石阶上
与你对着尘世的口令，那苍茫一生
才习得的箴言
茶卡盐湖搬下的天空
你可以低头凝望：
一千位巴里拉登牧，用一千把钥匙
才能为你打开天堂之门
云过沟渠
沟渠内，杂草恣意
一截曲折的褐色枯木，像神赐的一笔
在我心里生长出一个旷野：
私密，没有异己和尘嚣
也没有什么令我担忧，或厌弃。
这样的时光，不适合摆在博古架上——
我的回忆，越来越向旧了
每一次，都是悬崖前的返身：
如果做一只羊，也不必像白云那样白
过小荆山
黝黑的巨石，布成庞大石阵
像沉重的时间，困住稀疏的草木
我不敢独自进入：
晦暗的石逢，怕是住着精怪。
我见过雾气缭绕，一只石鼠悬在半空
尖尖嘴巴指点着什么
雾气散去时，神奇亦消失
这多像我的沉思，背负不安的冰凌
一见到光，就丢掉翅膀，一见到热，就化为无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