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饼
你给我的柿子饼
生前在山的西坡
在一生中最甜的时刻
拥抱了死亡
栽下柿子树的人
一直疑惑:进入这片土地的门
为什么向祖先打开
自己为什么陪伴一座山
沉寂了几十年
是阳光热烈,还是雨水充沛?
野草蓬勃,盖过了山外的俗世
柿子树把一群柿子举起来
举成夕阳的孩子
你说
它们身上还有着阳光的味道
我嗅着。确切地说
爱的马达并未熄火
我有了向它们学习死亡的想法
荣耀
一个蒙面之人,把我拎入黑暗。
那里,为我准备了呻吟、疼痛,以及
苦艾,和最重要的荷花。
一只诗歌的蜗牛,带着一小块黑暗爬行
小小的脚步,丈量无尽的尘世。
他对着秋天躬身。相信,秋天的原野
将高于山峰,低于坟茔
在比泥土更低的地方,至少有一个
祈祷的声音:西风的方向,也应该是
果实的方向。
他,一个独舞者,中毒一样沉迷于一种荣耀——
“我看到蒙面之人,已把我带到心灵高地”
梯子上的人
如何找到指向初衷的线索?
眼前那么纷繁,又不为我所洞察
我从人世获取的情报,找不到接应的人
暗号发出,只被秋风带走
这些关于梯子的情报
因为陈旧,梯子必须是实木做的
梯子上的人,忙于言说
一只学舌鸟,成为混沌的一部分
梯子越高越窄,风越来越大
大地上有一只耳朵,倾听各种心跳
我是这只耳朵的仆人。梯子上的人
不会注意到这个卑微的细节
秋风经过的天空
秋风必定到来。在意外的豁口
带走时光的润滑剂。那么美的山花。
波澜业已平静。沙滩上
孑然的鸥鸟,飞溅的白沫,晴朗散漫的帆影
并不能使探秘者抵达另一个远方
路两边的桃树,洁白的云,炙热的石头
曾构成暧昧的聚会。一个孤独者
终将回到孤独
秋风经过的天空宁静空阔。他爱着
眼前的空茫。就连心
都已成了身外之物
桃花溪
这一生我只与桃花最亲近了
村子里仅有一株桃树
少年的馋嘴诓不去一只狗的忠诚
她面如春风
手中有时是桃花,有时是桃子
一年年,树下溪流哗哗
她替代了一棵树
赐予那个灰色年代的美景
直到春风吹成了我的马匹
她也远嫁。出村的溪水替代了她的青涩
送走一个缤纷的梦那样
逝去的沙滩
获得神赐的村民们,自豪着
他们的金色沙滩被蚕食的荣光
直到死一样的沉寂降下
乱石裸露出狰狞的面容,才有
压抑不住的怅然和懊恼
鲜活灵巧的沙蟹,消失了
密匝匝的沙蟹洞呈现的壮观,和洞口
精美的花边,像一种古老的技艺
被掐断
重新布置的,这些替谁赎罪的金沙
一堆细小的玩偶
带来的欣喜中,除了亲近涌浪时的尖叫
在沙滩上玩耍的孩子,不会知道
有一种生命,曾赋予这片沙滩以灵性和神奇
提水的人
不止天干物燥,内心也干渴
而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指向水
这让他的心一次次跳崖
梦中。他获得许多安慰――
池塘那么好
晃动着逝去的亲人,脸色清新
卖力的竹篮,被数不清的人引入歧途
生活本无歧义。却被过成了一枚硬币
失去哪一面,都会沦为假币
他一生只做三件事:
垂钓,吐泡泡,把理想雕刻成鱼
旅途中
时光的甬道挤压着心灵的通途
认识到这一点,我就心安了。
许多节点,仿佛只在提醒各种结束
比如,“你可能是另一个你”
回不去的河流,正好堵住所有歧路
在一座古老的拱桥上面
陈列着打量的眼睛。
水面歌声升起。两岸众花盛开
你那么美好。我的手心如悬崖
开满小野菊
我们所处,并非唯一的
多情的产地。“这烛火,从土里
把黑夜抛出”
异地的秋天俘获过众多心灵。
我默默地吸烟。烟雾袅袅上升
我在寻找诗行搭起的梯子
时间之外
从兰州往青海。行走在茫茫高原
总觉得离神很近。牛羊闲散,牧人苍茫
两溜相向的旧屋,裸着时间的筋骨
好像文成公主从中间穿过
原来我们,重叠着千年前的漫漫悲壮
不远处的山巅,彩旗猎猎
这敖包,像长河中被凝固的风声
她曾站在那里,望了大唐最后一眼
向植物致敬
春风融雪破冰
温暖的姿势,具有难以抵挡的蛊惑力
古老的大地以植物发言
所有绿色都在冲锋
曾经颓废的低洼和高地
都在使唤新生命,和阳光达成联盟
一场暴动以春天立碑
在灵魂的历史中
低垂,沉默,黄袍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