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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爱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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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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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碧城

    在我们所赖以生存的这颗蓝色星球上,每一寸土地都是独一无二的,大到一座城市,小到一个城镇、一个村庄,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基因编码,这组编码,是由这片或大或小的土地上经过的人和事,在漫长的时光河流里交织沉淀而成的。

位于滇中高原禄丰县东北部罗次坝子中的碧城镇,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妩媚、灵秀,如一块古老的璞玉,被几千年流淌的光阴打磨得历久弥新;又如一颗镶嵌在罗次坝子中央的深邃眼眸,倒映着这片土地上千年的悲欢离合。一步步走近,徜徉在她的新街老巷和青山绿水间,轻轻翻阅她古老的文明、多元的文化,细品她得天独厚的自然风光、淳朴的民俗民风和诱人的风味小吃,任带着大地体温的泉水浸润疲惫的灵魂、涤尽尘世的繁芜,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小镇所散发出的独特韵味就像一杯醇香的美酒,让人沉醉其中,从此无法释怀。

 

上:沃野青山 穿越千年遇见你

浩瀚宇宙间,大到地球的诞生、生命的出现、文明的产生,小到我们有限生命中每一次怦然心动的遇见,都是无数偶然的结果。亿万年的时空里,我们只算得上是一颗颗有幸获得生命的尘埃,在我们最长不过百余年的生命中,如果你偶尔路过一个小镇,并愿意停下脚步去翻阅她的过去和现在,请想信,你和她一定在千年前有过约定。

我笃信,我与碧城,一定是有过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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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2000多年前的秦汉时期——甚至更早的东周时期,在这片后来被称作“碧城”的土地上,就已经有了灿烂的文明。

据《禄丰县志》载,“东周晚期,禄丰境内金山、罗次、黑井地区的土著先民已用磨制的石刀、石斧从事农耕。”到了春秋时期,“境内金山、罗次、广通、罗川、妥安、黑井先民使用青铜农具和兵器。”

两千多年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彝族先民已经会制造和使用青铜农具了。一个偶然的下午,他们用青铜浇铸出了一个底大口小的器物,经过无数次的实验后,他们发现,在这个器物中装上水和黍米,放在火上烧煮之后,会变得更加美味。吃完美食,他们心情大好,顺手拾起火堆中未烧尽的木棒,敲击刚才用来烹煮食物的铜器,咚咚的声响居然传出了很远。从此以后,他们用这个铜皿加工食物,并在庆贺狩猎收获、提醒有外族入侵的时候敲击这个铜皿,他们发现,它发出的声音可以令人愉快、使人振奋。

上世纪七十年代,文物部门先后在碧城镇的张通、罗旺营、前营、上者尼达、胜利村麦地冲等地发现了几处梁堆墓,并从墓中清理出土了西汉五株、单鱼纹铜洗、釜、甑、鸡形壶、勺、环首、铁刀数件。1984年,又出土了1件战国素面铜鼓。这些被时光掩埋了上千年的文物,就是2000多年前碧城土著先民发达的青铜文化与后期远道而来的中原汉文化融合发展的有力证据。

凝聚了中国少数民族先民智慧的铜鼓,被称为是“具有东方艺术特色的中国古代悠久而灿烂文化的结晶”。以楚雄万家坝古墓葬群出土的铜鼓为代表的一类铜鼓,鼓壁较厚,工艺粗糙,鼓面无花纹或花纹较简单。从外形推断,碧城出土的这件素面铜鼓无疑属这一类型。关于铜鼓的考古资料显示,这类铜鼓曾在公元前8世纪的春秋中期至公元前5世纪的战国中期流行于云南中部的濮族即今彝族先民中。这类铜鼓鼓面残留的炊烟痕迹,成为考古专家“铜鼓是源于作为炊具的铜釜”推断的佐证,考古专家认为,它们是铜釜向铜鼓过渡阶段的产物,是迄今所知的最早的铜鼓。

这足以证明,早在2000多年前,我们的彝族先民就已经在这片土地上耕种文明了。

罗次坝子古称“次赕”,为古彝语的发音,意为“次部落居住的平川”。唐代樊绰所著《蛮书名类》中记载,“独锦蛮,乌蛮苗裔也。在秦藏南,去安宁两日程。”有学者经考证认为,樊绰所指的“独锦蛮”应为现居住在禄丰、武定、牟定、元谋境内的红彝族,次赕是彝族支系红彝的发源地。也就是说,这里的土著居民应为“独锦蛮”,即红彝。

而在碧城境内的梁堆墓中出土的西汉五株、单鱼纹铜洗、釜、甑、鸡形壶、勺、环首、铁刀等随葬品,都是极典型的汉式器物。其中最具代表性的金属货币五株钱,是汉族经济进入云南地区的一大标志。

考古和文物专家发现,五株钱基本是从一条路入滇并沿这条路分布的,即从今天的四川宜宾开始,沿盐津、彝良、昭通、鲁甸、宣威等县市南下至曲靖,再向西,一支沿南盘江经呈贡到达昆明,一支走寻甸、嵩明汇至滇池区域,由滇池再往西,经楚雄、姚安、祥云抵达洱海地区,然后沿洱海北的岷江流域以及从大理往西,跨越澜沧江与怒江到达腾冲一带。这条路,就是被史学家称作“南方丝绸之路”的古老商道,它从成都出发,绵延数千公里,远达印度和孟加拉地区。显然,2000多年前抵达碧城的汉族经济、文化,就是从巴蜀荆楚地区沿着这条漫长的商道跋涉而来的。

据《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秦始皇统一全国后,为加强中原地区与西南各族间的联系,开筑了一条从蜀地通往云贵高原的重要道路,因“其处险扼,故道才广五尺”,称为“五尺道”,与长城等并称为“秦朝七大工程”。因此,在汉武帝武力控制云南之前,蜀滇两地民间就已存在频繁的商业往来了。

“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张骞使大夏来,言居大夏时见蜀布、邛竹、杖,使问所从来,曰‘从东南身毒国,可数千里,得蜀贾人市’。或闻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国。”《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张骞出使西域回到长安后,向汉武帝报告,曾在大夏(今阿富汗北部)看到过蜀国的布匹和邛竹杖,大夏人曾告之是购自身毒(今印度)。并据此推测,在大汉的西南方有一条道路由蜀地通往身毒国转而至大夏。事实证明,张骞的推断是正确的,但彼时他并不知道,那条从蜀地通往大夏的民间商贸通道,早在他出使西域前两个世纪就已经形成了。

后来,张骞向汉武帝建议,遣使南下,从蜀往西南行,另辟一条直通身毒和中亚诸国的路线,以避开通过羌人和匈奴地区的危险。而汉武帝也正有意通过同大宛、康居、月氏、身毒和安息直接交往,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以期彻底孤立匈奴,便欣然采纳了张骞的建议,几次派人到滇国,希冀打通通往大夏的通道,但遭到了滇国周围诸多部族的抵抗,汉使到达滇池区域十多年间,打通前往身毒国道路的计划一直无法顺利实施。

公元前109年,汉武帝派人扩建“五尺道”,改其名为“西南夷道”。又派人深入云南腹地考察,与各民族首领联络。并派兵进入滇池地区,“元封二年,天子发巴蜀兵击灭劳、靡莫,以兵临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诛。滇王离难西南夷,举国降,请置吏入朝。於是以为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从此,云南被纳入中央王朝版图,归属于九州之一的梁州。

由灵关道、五尺道、黔中古道、永昌道四条古道组成的南方丝绸之路,分东、西两条线:东线北起宜宾,南至曲靖,途经昭通地区的盐津、大关、鲁甸,延至昆明、楚雄、大理,在普棚驿与西线灵关道相汇。西线灵关道由成都经邛崃、庐山(古称灵关)、汉原、西昌、大姚至祥云、大理。东西线在大理交汇后被称为博南道或永昌道,经保山、德宏到缅甸、印度、阿富汗等海外诸国。或经保山、腾冲到缅甸、印度阿萨姆等地,成为西南地区纵贯川滇两省,连接缅甸、印度,通往东南亚、西亚以及欧洲各国的国际商贸和文化交流通道。它既是一条民间商道,同时又是使节往来、朝贡贸易、文化交流、宗教传播的文化通道。经过不断的发展完善,道路不断延伸,如网状将沿途周边的城镇、村庄和大小市场连结起来。来来往往的各地商贾行客通过这条通道互通货物,同时也带来了不同地域、不同国度的宗教、文化,这些文化在这条商道上交会后,再与沿线的少数民族宗教、文化相互碰撞、融合,辐射影响着沿线的社会、经济、商业、文化呈多元化发展。碧城作为这条古老商道上很小很小却必不可少的一个节点,也和这条商道沿线的其他城镇和村庄一样,不断从这条商道上迎来新事物,同时又将自己独特的彝族文化融入这条商道上的多元文化中。

碧城汉墓中出土的釜、甑、鸡形壶、勺、环首等随葬品,也许是彝族先民们用铜器或马匹从来自中原的商人手中换来的——据考古资料记载,这里的马匹从战国时代起就被人训服,用于丛林作战、狩猎,适应山区的环境,行动敏捷,善走山路,是南方丝绸之路上主要的运输工具。而中原先进的冶铁技术,也必然是通过这条路流传到此的。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后,飞速发展的公路、铁路交通和空中航线,逐渐取代繁华了两千多年的南方丝绸之路。随着杭瑞高速、大保高速、保腾高速等高速公路的建成通车和空中航线的开通,从昆明到瑞丽、到腾冲,不论走陆地还是空中,当天即能到达。昆明作为亚洲5小时航空圈的中心,去印度,去东南亚、西亚各国,也就是几盅茶的工夫。从昆明到碧城,1937年通了安武公路;从禄丰到碧城,1961年通禄罗公路。如今,又有了武易高速,还有一条乡村公路翻过坝子东面的老青山直通昆明的富民坝子。

那些经过碧城的古道,连同上面曾经马帮脚夫来来往往的繁华,也随着南方丝绸之路的沉寂逐渐被遗忘在了岁月深处。

初秋的早晨,披着浓露驱车进入老青山深处,去探访早已被时间和荒草掩埋的古道。

元代以后,随着以黑井为中心的产盐区制盐业的快速发展,黑井盐区出产的盐,要通过马帮脚夫运到昆明,于是,盐道应运而生,与南方丝绸之路交错、重叠。马帮脚夫来来往往,穿越在崇山峻岭间,从罗次到富民,老青山是必经之地。

峰回路转,路过一个名为九年平的地方,据说这一带曾经匪患横行,土匪神出鬼没专抢马帮脚夫运送的食盐和携带的财物。官方多次清剿,历时九年才最终平息了匪患,当地人便将这里叫做“九年平”。后来有人在这里建起了客栈,南来北往的赶路人终于在老青山深处有了一个歇脚的地方,据说当时每天都有马帮入住客栈,最热闹的时候,一天可以消耗一头牛。可见这漫漫驿道,曾经是何等的繁华。

继续前行,在一处公路与山涧交会的地方,一座石桥静静地横跨在小河之上,无忧无惧地迎送着哗哗流过的河水。相传这座名叫桂花桥的拱桥是因为桥头一株芬芳馥郁的百年桂花而得名,因桥西距碧城三十五里,桥东距富民县城三十五里,故又名“三十五里桥”。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曾被当地人奉为“神树”的老桂树已了无踪迹,旧时的驿道已被时光侵蚀得残缺不全,一条宽敞平坦的公路从碧城坝子直通老青山另一边的富民,若是没有向导的指引,也许我们也和近旁公路上匆匆驶过的其他车辆一样,眨眼就与它擦肩错过了。

向导说,旧时从碧城挑老黑炭去昆明卖,要过十八道河,桂花桥下的小河,就是那十八道河中的一道。曾经,它是南来北往的漫漫驿道上一个小小的节点,见证了驿道从繁华走向衰落的变迁。而今,它成了一件镌刻着历史的文物,记录了一段逝去的岁月。

小心地走上它覆满荒草和青苔的桥面,无法猜出脚下的石板上究竟印着多少马帮和脚夫的足迹。看着从老青山高处流下来的河水绕过河心的巨石,从桥下头也不回地奔向远方,仿佛看到了一个时代与我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初秋的罗次坝子,温润而饱满,雨水尚未收尽,酷暑的余热还未散去,旷野里的水稻、包谷、苹果、梨、石榴,汲取了一夏的雨露和阳光,正散发着成熟的韵味,等待着农人们去收割和采摘。坝子中间的小镇碧城,一如既往地热闹着,路边商铺内、屋檐下,一堆堆小山似的红辣椒格外惹眼,商贩们大多在忙碌着,将刚收来的新鲜辣椒洗净、渍盐、装罐,销往远方的城市。

其实,碧城给人的印象似乎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无论哪个季节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大部分是操着不同口音的外地游人。

清晨,夜色还未完全褪尽,碧城的早市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市场周边的几条街都挤满了早起卖菜的农民。那些来自不同方向的游客,似乎早谙熟了碧城早市的规律,早早赶来,在市场内搜寻他们想要买的带皮牛肉、菜豆腐、麦芽糖、饵块,以及农人们刚刚挑来的时鲜果疏。小镇的一天,就在这热闹的吆喝声和讨价还价声中开始了……

这样的繁华,究竟已经在这个小镇上延续了多少年?商贩们都笑说不知道。只有一个卖麦芽糖老汉告诉我:“我们的街子依属相(生肖)来定,是周期性的,永远赶不完,星期二是龙街、星期三是猫(虎)街,这街赶了去那街,一圈一圈轮……”也就是说,小镇的街子天天都有,只要岁月不断。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是《诗经》所描绘的2000多年前商品交换的场景。碧城的街子,大概也是从土著先民们以物易物的商品交换开始的,后来又受到“丝路文化”的辐射影响,融入了多元的经济元素,经过了两千多年的发展,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些街子或许也是往来于南方丝绸之路上的许多商贾们每每路过都必定要去的集市吧。他们当中的某人,或许也像那个抱布贸丝的男子一样,每一次来,都痴痴的盼望着还能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再次遇见那个曾让他第一眼看见就动了心的女子。

当一种繁华被另一种繁华取代之后,古道沉寂了,但那些沿着古道一路走来的多元文化,却在碧城留下了深深的印痕,让这个小镇的社会、经济、文化呈现出明显的商业性、融合性等“丝路文化”和“盐道文化”的特征。

好义村东面的山林深处,千年古刹大觉寺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大雄宝殿内,释加牟尼佛像慈眉从容。殿外的板壁上,彩绘着《西游记》中的几个故事片断,表明了佛教千里迢迢传到这里的艰难和不易。殿前,一株树干粗若水桶的紫云英,见证了这座寺的古老和沧桑。据说,1000多年前,一个法号叫梅深的法师从洛阳传经至此,在当地百姓的支持下建成了大觉寺。后来经过了数次焚毁、修复和修缮,至今香火旺盛,游人、香客络绎不绝。院角堆叠摆放的石碑上镌刻的文字,记载了这座寺千年来所经历的大事件。

寺是依山而建的,寺内最高处的殿宇,是一幢二层的木楼,日月风雨的侵蚀,也掩盖不了其雕梁画栋的讲究。走进殿内,首先看见的是孔子及其弟子的塑像,顺着木梯爬上二楼,楼上供着的是“玉皇天尊”“金童玉女”塑像。佛、道、儒三种文化共处一院、和谐并存。

当然,这种现象不仅只存在于大觉寺内,在碧城众多的古刹名寺里、文物古迹上,几乎都能找到类似的多元文化荟集共存的印迹。

2

有史记载的“碧城”,是从唐代开始的,她从诞生之初,就与统治了滇洱地区数百年的南昭、大理王朝有着剪不断的关系。

康熙、光绪《罗次县志载》,罗次唐代为“乌蛮罗部所居,为三十七部中之一。”

唐开元二十六年(738年),蒙舍诏在唐王朝的支持下实现了合“六诏为一”,以西洱河地区为基础,将“乌蛮”和“白蛮”结合在一起,组成了南诏地方政权——南诏国,成为雄踞西南的少数民族地方政权。

后来,南诏王室与罗部独锦蛮联姻,并先后在次赕建起碧城、赤城、黑城。因二水(碧城河和金水河)环流,碧如美玉而得名的碧城,作为罗部的首府,也从此登上历史舞台,成为南诏的一个战略要地,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

丰饶的土地,温润的气候,再加上有南诏王室的荫庇,从唐至整个宋代,这里没有大的天灾人祸,社会、经济发展平稳,人民安居乐业。

这一时期,正是滇西畜牧业发展最兴旺的时期,次赕的畜牧业也得到了较快发展。因为草丰水美,产自碧城一带的“次赕马”与“越赕马”“大理马”比肩,成为滇西名马之一,驰名全国。不仅满足了南方丝绸之路上的物资驮运需求和军事的需要,还大量输入中原,促进了中原的经济发展,并为当时宋朝抗金的作战起了很大帮助。

平和安宁的时光似乎总是流逝得特别快,斗转星移间,400多年一晃而过。

1254年,忽必烈的铁骑横扫云南,兀良合台攻占罗部,打破了碧城持续近500年的静好岁月。

忽必烈灭亡大理国、完成统一后,元王朝于1274年设置“云南行中书省”,自此,“云南”作为省一级区划名称开始载入史册。

随后,忽必烈派著名政治家赛典赤瞻思丁担任云南行省平章政事,并将省治由大理迁到中庆(昆明)。意在把云南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从大理转移到昆明。

赛典赤在云南因地制宜地施行了一系列重大的政治改革,在全省设置郡县,把原统治全省的军事单位总管府、万户府、千户所改立为相应的路、州、县行政区域,并兴修水利治理河川,清理户口组织屯田,兴儒办学,培养民族官员。有力地促进了云南的经济、文化和社会发展。

1275年,元王朝并罗部和次部设罗次州,隶中庆路(今昆明地区)。13年后,元二十四年(1287年),改罗次州为罗次县,属安宁州,设县府在碧城。

据史料记载,中庆路是当时全省屯田规模较大的地区,开展屯田以后,内地先进的经济和文化因素也随之传入。罗次虽然在短短二、三十年间经受了改姓易代的风雨洗礼,但却因这场社会变革而在农业生产、畜牧业方面获得了很大发展。碧城也在这场社会变革中逐步成为了罗次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

朱元璋建立明朝,继承了元朝的大统一。在派沐英率30万大军平定云南后,出于军事震慑的目的,又于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令傅友德等“以云南既平,留江西、浙江、湖广、河南四都司兵守之,控制要害”。当时,约有9万官军留镇云南。由于兵多民少,粮饷供应不济。明洪武十九年(1386),沐英向朝廷建议:“云南土地甚广,而荒芜居多,宜置屯,令军士开耕,以备储待。”建议得到朝廷许可,是年便在洱海卫“立屯堡”,洪武年间便有许多开屯戍守的军士进入云南。

这些开屯戍守的军队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建制以“营”命名。在屯田种地的同时,他们建起了各种上规模的手工业作坊,带来中原先进的手工、冶炼等技能,大力发展手工业、制造业,满足军士的基本生活需要,并带动了罗次手工业的发展。于是罗次就有了南营、北营、勤丰营,樊厂、街子厂、北厂、邝厂、李官厂、等“九厂十八营”以及带有“屯”的地名。

据《滇粹云南世守黔宁王沐英传附后嗣十四世事略》载:洪武二十二年(公元1389),“()英还滇,携江西江南人民二百五十余万入滇,给予种子、资金,区别地亩,分别于临安、曲靖、云南、姚安、大理、鹤庆、永昌、腾冲各郡县”,洪武二十三年(公元1390),“又奏请湖广、江南居民八十万实滇,并请发库帑三百万两,帝允之”。沐春也“移南京人三十万”入滇。

居住在碧城的汉族,有不少是在那场移民大潮中从中原长途跋涉而来的。当他们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内心肯定是忐忑的,一定是满目的绿水青山冲淡了他们内心的不安,一定是田野里飘来的稻花和泥土芳香抚平了他们内心的焦灼。虽然背井离乡,但他们笃信,在这个四季如春的坝子里,“春种一粒黍,秋收万颗籽”的梦想是会成真的。他们在这陌生的土地上,用已经熟练的耕作方式和熟悉的劳动工具播种、收割。和当地的彝族老乡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劳作过程中与彝族老乡相互学习,逐渐融入了这山、这水、这土地。

如今,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都可以津津乐道的侃上一段,“我们的老祖辈,是从南京搬来的。南京应天府高石头坎柳树弯……”而事实上,除了一辈一辈口口相传下来的那个遥远的地名,他们的根,早已深深地扎进了脚下这片丰饶的土地里,碧城,才是他们心里认同的真正意义上的故乡。

这些来自中原的移民中,除了掌握先进耕作技术的汉族农民,还有商贩和流官。他们带来了中原先进的农耕经验和经商理念,从汉文化创造的参与者变成了汉文化传播的载体。特别是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流官——康熙、光绪《罗次县志秩官》载,明清时期的罗次县令,有来自辽东的、江南的、浙江的、山东的、陕西的、河南的、四川的、福建的、广东的,他们都是从小受儒家传统教育成长起来的封建文人官僚士大夫,对汉文化在碧城的传播和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书声朗朗的碧城希望小学,一座飞檐翘角的魁星阁静静地立在校园一隅的高台之上,俯瞰着整个校园,如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气定神闲地静立于校园深处,迎来一拨又一拨稚气的孩童,看他们读书,游戏,一天天变得懂知识、明礼仪,然后,又目送着他们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明王朝在大规模移民入滇的同时,为了让云南的各民族自觉接受中原的政治制度及礼教文化,还在云南广建寺庙,兴办儒学,施行教化。平定云南之后,朱元璋即令:“府,州,县学校,易加兴举,本处司选保民儒士堪为师范者,举充学官,教养子弟,使之礼仪,以美风俗”。于是,府、县各地大兴儒学,兴建孔庙、书院,并和中原地区一样,把《周易》《尚书》《诗经》《春秋》《三礼义疏》《朱子全书》等经典史籍作为教材。各地流官到任后,在发展经济的同时,还承担了创办学校的任务。一时间,各地纷纷建起了文庙、书院,教育发展空前繁盛。罗次的儒学和教育,也是在这一时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和繁荣。

据康熙、光绪《罗次县志》载:“罗次先与禄丰同学,万历分痒,与富民附焉。天启间,富民始分设。”《禄丰县志》载:“隆庆二年(1568年),罗次建罗阳书院,是年,罗次县设儒学。”

无疑,从明代开始,碧城的社会、文化结构和人们的思想意识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一方面,汉族移民的加入和流官制度的施行,带来了汉民族的家族观念、封建人伦、道德标准、宗教信仰、风俗礼仪等;另一方面,儒学和教育的兴起,对人们的伦理道德观念、思维方式、价值取向等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推动了碧城的文化、经济和社会发展。

据《禄丰县志》载,明清时期,罗次先后建罗阳书院、罗邑书院,均在碧城。“罗阳书院在罗次县城北,明隆庆二年(1568年)建,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改为县学宫,后毁。清康熙三十四年(1693年)于旧址建为碧城书院。雍正十二年迁县城北门外重建。咸丰十年(1860年)毁,同治十二年(1873年)复建。”“罗邑书院有二,一名扶雅,在北门外,一名碧城,在城内,均被贼毁。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知县重建于文昌宫。三十四年(1695年)增修书院讲堂,额称‘碧城书院’,咸丰十年毁,光绪三年(1878年)、十二年(1886年)两次增修。”期间,罗次经历了数次兵燹之灾,书院多次毁于战火又多次得以重建。

魁星,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是中国古代天文学中28宿之一,即北斗七星第一星——天枢,也指北斗七星的前四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民间认为魁星是主宰文运之神。“魁”有“首”之意,“魁星点斗,独占鳌头”即由此而出。魁阁是文庙的配属物,科举时代,凡读书或参加科举考试者都虔诚崇拜魁星,乞求保佑金榜题名。

碧城小学校园内这座历经数百年风雨的魁星阁,是罗次文庙的配属物。康熙、光绪《罗次县志》载,罗次文庙“原在县治东关圣宫右。昔为罗阳书院,明万历二十一年,巡抚陈用宾始请设官,即其地建学。”清代经过了多次修缮、搬迁,最终迁建于此地,其大殿内设明伦堂,坐北朝南,旁有文昌宫,前有一月牙形的泮池,又称洗砚池。至康熙四十八年,“重修之,购民地复迁魁阁于学宫左。”彼时,每年仲秋,罗次都要在此举行盛大的祭孔仪式。每逢宾兴(即乡试)、科举、迎送新生等重大仪式,也都在此举行。

据光绪《罗次县志》载,文庙原有“大成殿五间、东庑三间、西庑三间、左右厨库各一间、大成门三间、左名宦祠、右乡贤祠、前泮池、前照壁、左义路、右礼门。后:启圣宫三间、宫墙外左建魁星阁楼三间。”后毁于兵燹,光绪七年到光绪十三年间,由当时的知县、儒学带头发动乡绅等各界人士捐资重建。惟启圣宫、魁星阁因种种原因未得以重修。

而碧城镇并非只此一座魁星阁,在洪流村委会李官厂村,也有一座魁阁楼,由此可见明清时期此地儒学之风的盛行。

除了书院,罗次还开办义学,全县共有义学馆六个,其中县城碧城书院内有一馆。义学也称“义塾”,是指旧时靠官款、地方公款或地租设立的蒙学,为北宋范仲淹创立,其招生对象多为贫寒子弟。也就是说,清朝时,碧城就有了“义务教育”,贫苦人家的孩子也可以走进学堂识文断字而不用缴学费。

碧城当时办学的经费来源,有官员、乡绅捐款,有省厘金总局拨款,还有县署所拨公款。为维持书院、学馆运行,还开垦数十亩荒田作为学田。

时光流转,昔日的文庙和书院已在岁月中消逝不见,但崇文重教的风气已融进了碧城人的精神世界和生活日常里,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在文庙旧址上建起来的碧城小学,经过改革开放40年来的发展,在各级党委、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关心支持下,原先老旧的校舍已被新楼取代,只有这魁星阁,被列为文物,经过多次修缮之后完好地留存了下来。和它一起留存下来的,还有史料中记载的原大成殿前的“泮池”。

泮池又称“泮宫”,是位于孔庙大成殿正前方的半月形水池,是官学的标志。据传因孔子曾受封为文宣王,所以建“泮池”为其规制。《诗经鲁颂泮水》云:“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泮水之边有泮官,是鲁国的学官。古时读书人若是中了秀才,到孔庙祭拜时,会采摘泮池中的水芹插在帽缘上,以示文才。泮池有石桥,称为泮桥。科举考试时,学生过桥去拜孔子,称为“入泮”。

走上泮池中央的拱桥,静看水中倒映的白云、绿树、教学楼和古老魁星阁,恍如时空交错。这拱桥,原本是科举时代回家光宗耀祖的状元郎前往明伦堂朝拜圣师孔子、感恩师之教诲时走的,而今已成为校园风景的一部分。

指尖轻轻抚过魁星阁外石栏上的苔痕,细细观赏魁星阁外墙上的“罗阳八景”水墨图,仿佛嗅到了百年前莘莘学子笔尖弥散开来的阵阵墨香。

学校老师打开魁星阁大门上略显笨重的锁,离开了,留下一群虔诚的参观者。轻轻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跨过高高的门坎,扑面而来的静穆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放轻了脚步。

正对魁星阁大门的一面墙上,画着北斗七星,下面是波涛滚滚的大海,一个蓝肤红发、持笔捧砚的人手舞足蹈地单脚站立于鳌头,上书“蟾宫折桂,独占鳌头”——不必说,画中相貌怪异的人,就是传说中的魁星了。

如今的魁星阁,已成了碧城希望小学的藏书阁、图书室。顺着木梯爬上二楼,朱红的柱子、雕花的木窗,沿壁放置的书柜上摆满了图书,中间整齐地放置着供孩子们阅读时坐的方桌、方凳。如此古色古香的图书室,如今大概已不多见了吧。老师们会轮流把孩子们带到这里来,让他们在浓浓的书香里感受一代又一代人对知识对真理的孜孜不倦的追求,在书海里打开通往世界的大门。

与碧城希望小学并肩而立、共同占据着这小镇制高点的,还有禄丰县第三中学。校园内,还留存着一段老城墙和原罗次县立中学的大门。

罗次县立中学始建于1932年,为罗次县的最高学府。这座拱形、尖顶的青砖大门在今天看来算不上雄伟高大,但在那个时代,能走进这座大门的学子,都是同龄人中的幸运儿和佼佼者。1958年,罗次县立中学改为禄丰县第三中学,后在改造学校大门时,原罗次县立中学的大门被原样迁入校园内留存了下来。八十余载的风侵雨蚀,青砖早已斑驳,这座曾经一县之最高学府的大门,成了一座文物、一道风景,记载了一个时代、一段历史。

幸存的老城墙长约百余米,是碧城至今仅存的几段城墙之一,如今已与禄丰三中的校园融为一体。

光绪《罗次县志城池》载,“罗次原无城池,明天启间筑土城一围,东设小东门,南设梁木门,西设大西门、小西门,北设大北门,后皆倾圮。康熙二十一年……新筑土城一围,计二里许,基阔五尺,高一丈二尺,上覆以瓦,内外各留五尺,以便往来。无池。”于咸丰八年被贼匪所毁,“逆贼将县城拆毁,濠池俱废。”后于光绪元年“重筑城垣,高一丈二尺,周围三百八十五丈,厚五尺,下用石脚,仍系土城,以瓦盖覆,无躲口。”据此,眼前这段残存的城墙,应是清光绪年间所建。

明清时期,碧城所受的兵荒、匪患不计其数,城墙毁了又筑,筑了又毁,似乎也抵挡不了天灾人祸所带来的创伤。清顺治十六年(1659年)正月,吴三桂从嵩明直抵罗次,在罗次驻兵长达9个月。所部兵丁掘窖搜山,拆房毁屋,罗民十室九空。这场长达9个月的兵燹之灾,让碧城直到多年后才恢复元气。

寒来暑往,百余年的时光一去不返,曾作为“一方之保障”的老城墙大部分已倾塌归土,只剩下几段见证了小镇百年之变迁的土垣,在四季更替中回忆着久远的往事。

1958年,罗次县并入禄丰县,从此,罗次这个地名就从地图上消失了,700多年来作为罗次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的小镇碧城,由此成为罗次的代称和名片。如今,从州府楚雄往返于碧城的班车上,挂的仍是“楚雄-罗次”的牌子,在人们心目中,碧城就代表了罗次。

禄丰县第三中学校园里,老城墙内侧草木繁茂。顺着石阶拾级而上,依地势而建的城墙高低蜿蜒。因为有校园的庇护,这段残垣仍保留着老城墙的格局,只是中间供人往来的通道上已被铺上了混凝土,两旁一尺来高的护栏被贴上了不规则的瓷砖,几株原本应是长在墙边的老树早已与城墙长为了一体。树荫蔽日,曲径通幽,是一个看书学习的好地方,若不是有熟知碧城的人引导,外人绝对想不到这原本竟然是一段城墙。

城墙外,村民的屋舍近在咫尺,鸡鸣狗吠此起彼落。曾经保一城之民安的老城墙如今既是校园的一道风景,又是校园围墙的一部分,将所有的喧嚣与纷扰隔在墙外。

从老城墙的另一端返回校园内,走过现代化的教学楼、食堂、多功能报告厅,与刚回家过完周末的返校同学擦肩而过,这些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少年,背着书包,揣着理想,匆匆走进校园。他们刚刚走过的老街上,也许还嵌着他们的父辈、祖辈当年求学留下的足印……

文化的教化功能就在于塑造个人,引导社会,规范人的行为,凝聚社会力量,教人们以理性的态度去面对和抚平天灾人祸所带来的精神创伤,把目光放得高远、让胸怀变得宽广。从2000多年前走来的小镇碧城,因为浸润了浓浓的墨香,散发出一种平和、包容的迷人韵味。

 

中:温泉漱玉 一汪碧水养佳人

一条河流可以滋养一个民族,孕育一个文明,如黄河、尼罗河。一泓清泉,也可以浇灌一段历史,润泽一方子民,如罗次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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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次有温泉,泉水养佳人。

罗次温泉地处罗次断裂带,在碧城北约5公里处,属重碳酸型矿泉,富含钙、镁、铁、铬、镉、硫等多种矿物质,可以沐浴,也可以饮用。据说浴之能治疗多种皮肤疾病,饮之能增食欲、养胃气。自古便吸引着无数的人慕名而来,被众多文人雅士吟诵。

不过,从小在这温泉边长大的碧城人,对温泉似乎已习以为常,他们更喜欢津津乐道的,还是关于“美女之城”和“南诏王妃”的话题。

《禄丰县志》载:“大历三年至十四年(769779年),南诏王阁罗凤娶罗次独锦蛮女为妻。后在罗次先后建碧城、赤城、黑城。”

时光回溯到南诏时期。

当年,唐王朝之所以扶持南诏统一西南地区,其本意是想通过南诏牵制吐蕃。在南诏实现“合六诏为一”的计划建立了南诏国后,唐王朝册封皮罗阁为“云南王”“越国公”,并赐名“归义”。然而,随着后来南诏又征服了云南东部原爨氏统治的地区,势力和疆域不断扩大,唐王朝又变得恐慌起来,意欲对其进行控制。裂隙由此逐渐产生。

唐天宝七年(748年)皮罗阁卒,其养子阁罗凤继位,唐封阁罗凤袭云南王。

阁罗凤是南诏第五代国王,是南诏国史上最杰出的三位君王之一,被称为“南诏国真正的‘开国皇帝’”“开疆拓土的南诏一代雄主”。他在青年时代就参与了其父皮罗阁合六诏为一、统一洱海地区及征服爨部的战争,具有杰出的政治、军事才能。由其继承王位,继续皮罗阁统一南诏的大业,本是南诏王室的决策,也是民之所向。然而,唐王朝“天宝宰相”杨国忠任命的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和姚州都督张虔陀等封疆大吏肆意干涉南诏的事务,一意辅佐皮逻阁的嫡子诚节取代阁罗凤继承王位,以达到进一步控制南诏的目的,双方就此发生矛盾。

而最终挑起南唐战争,导致南唐兵戈相向的诱因,是姚州都督张虔陀侮辱阁罗凤妻女又诬告阁罗凤谋反。

天宝九年(750),阁罗凤带妻女赴姚州(今姚安县)拜会张虔陀,然身为唐朝都督、负有安边抚民重任的张虔陀竟然当面污辱阁罗凤的妻女,并反奏阁罗凤谋反,惹怒了阁罗凤。事后,阁罗凤感慨“九重天子难承咫尺之颜,万里忠臣岂受奸邪之害”,派军将杨罗颠为专使,远赴长安向唐玄宗控诉张虔陀的罪行。然唐玄宗听信杨国忠的谗言,未理会南诏专使的控诉。

阁罗凤一怒之下,亲率大军攻打姚州,破唐姚州都督府,诛杀张虔陀,并举兵北上,占据了越嵩都督府管辖下羁縻少数民族的三十余个州县与部落。之后,唐王朝先后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战争,企图一举消灭南诏。而南诏则联合吐蕃军队奋起抵抗。双方前前后后厮杀了四年,史称“天宝战争”。

这段史实,《新唐书卷二百二十二上列传第一百四十七上》中有记载:南诏尝与妻子谒都督,过云南,太守张虔陀私之,多所求丐,阁罗凤不应。虔陀数诟靳之,阴表其罪。由是忿怨,反,发兵攻虔陀,杀之,取姚州及小夷州凡三十二。天宝十年,仲通率兵出戎、州。阁罗凤遣使谢罪,仍与云南录事参军姜如芝俱来,请还其所虏掠,且言:“吐蕃大兵压境,若不许,当归命吐蕃,云南之地,非唐所有也。”仲通不许,囚其使,进兵逼大和城,为南诏所败。自是阁罗凤北臣吐蕃。吐蕃令阁罗凤为赞普钟,号曰东帝,给以金印。蛮谓弟为“钟”,时天宝十一年也。十二年,剑南节度使杨国忠执国政,仍奏征天下兵,俾留后、侍御史李宓将十余万,辇饷者在外。涉海,瘴死者相属于路,天下始骚然苦之。宓复败于大和城北,死者十八、九。会安禄山反,阁罗凤乘衅攻陷州及会同军,西复降寻传蛮。”

天宝十年即公元751年,唐朝西川节度使杨国忠派鲜于仲通率兵6万分两路进兵征伐南诏。阁罗凤遣使谢罪,请求归还俘获劫掠的人员与物资,并表明立场:虽然吐蕃早已对南诏威逼利诱,但南诏不为所动,仍然一心向唐。如果唐军执意要进攻南诏,双方交战将让吐蕃坐收渔翁之利。然鲜于仲通不顾大局,“唯言杀戮”,又扣留南诏使臣,派大将王天运带兵绕道点苍山后,企图腹背夹击,一举歼灭南诏主力。阁罗凤向唐求和不成又临唐军压境,只得向吐蕃求援,合力反击,唐军大败,全部覆没。

随后,南诏归顺吐蕃。公元752年,吐蕃册封阁罗风为“赞普钟”,南诏改国号为“赞普钟蒙国大诏”唐王朝失去了在云南经营一百多年的成果,南诏的割据局面自此形成。

战后,阁罗凤认为“生虽祸之始,死乃怨之终”,下令各地收拾唐朝将士的尸体,于龙尾关河尾等地建“万人冢”,就地祭祀埋葬。后又令清平官郑回撰《南诏德化碑》,表明其叛唐归顺吐蕃之故。

阁罗凤以德服人,南诏自此名声大振,雄踞西南。

阁罗凤打败唐朝以后,南诏利用战时所俘的唐军汉人中文化较高的人材,向土著民族传授先进的汉文化和生产方式,使南诏的文化、医学、军事、种养业和冶炼、政治等方面得以较快发展,国力逐渐强大。

为更好地控制日益发展的东部地区,公元756年春,阁罗凤“命长子凤伽异于昆川置拓东城,居二诏,佐镇抚”。“昆川”即昆明坝子,拓东城在今昆明拓东路一带。

《新唐书列传第一百四十七上南蛮上》南诏“王都羊苴咩城,别都曰善阐府。”拓东城即在善阐府。鄯阐、善阐:是白族语的汉字记音,“鄯”、“善”是小的意思,“阐”是城的意思。鄯阐、善阐,即小都城,是相对于正都羊苴咩大都城而言。从地理方位而言,拓东城在东方,为东京,羊苴咩在西方,即又称为西京。这样,阁罗凤学习借鉴唐朝,结合自身实际创造性地建立了南诏政权的基本模式,建立两个都城,由长子凤伽异以南诏副国王的身份镇守东京,管理滇池周围广大地区。

至此,南诏已基本统一了云南。在此基础上,阁罗凤又进一步开疆拓土,奠定了南诏国的规模。据史料记载,阁罗凤时代的南诏疆域,包括了今天的云南全境及与云南交接的四川、贵州、广西及东南亚、南亚部分地区。阁罗凤时代,也是南诏经济文化大发展的时代。

阁罗凤在昆明置东京后,又与次赕罗部独锦蛮联姻,进一步稳固南诏“东京”的统治地位。通过联姻的方式巩固政权,在历史上已有前鉴,而千年之后再看这段姻缘,也不得不感叹阁罗凤眼光之独到。次赕山灵水秀物产丰富,又与昆川坝子山水相连,何况碧城在当时整个滇洱地区都是出了名的“美女之城”,娶罗部独锦蛮女为妻,以姻亲之好巩固南诏在滇池周边广大地区的统治,可谓是两全齐美。

关于阁罗凤所娶的罗次王妃其人,南诏史籍上记载寥寥,但既然能成为联姻之人选,必然是品貌双全的。史上的王昭君、文成公主,哪一个不是美丽聪慧可揽大局之绝代佳人?而碧城的美女,是从小被可祛病养身的温泉水滋养大的,容貌和气质自然是非同一般。

阁罗凤娶了罗次妃后,先后在罗次建起了包括碧城在内的“三城”,其“罗妃”故园绿树蓊郁、二水环绕,故取名“碧城”。

南诏史籍记载,继阁罗凤之后,南诏王室又多次到罗次选妃,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一个事实:罗次的美女,确实是品貌双全的。

《南诏野史南诏三十七部蛮》载:“宣宗丁卯大宗()元年(847)妃卒郁郁不乐。臣下请选妃女备后宫,得罗部一美女进之,有宠。女好佛,建罗次寺,至今灵异。”,即劝丰佑,南诏第七代国王,823859年在位。也就是说,自阁罗凤在罗次选妃之后的至少100年间,南诏与罗部独锦蛮都保持着长期的联姻。这期间,南诏经受了唐吐两强夹击的困境,经历了离吐归唐的波折,但与罗部独锦蛮的关系始终密切。由此可以推断,罗部独锦蛮因姻亲关系而成为南诏蒙氏联盟的重要成员,并由此进入南诏蒙氏统治的核心。罗次在南诏的战略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与王室结为亲家,对罗部独锦蛮和整个次赕来说,都是个值得骄傲的大事,于是,人们口耳相传的许多关于南诏王妃的故事,一直流传至今。

据说,阁罗凤选中的罗次王妃在离家远嫁前,要求最后再沐浴一次家乡的温泉、再饮几口甘甜的泉水,想用从小抚润自己的暖暖温泉,涤去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离愁。岂料,那离别的泪却是越洗越多,一颗一颗落入泉中又往上翻涌。作为一个女孩,能被智勇双全的一代雄主、一国之王看中,本是喜从天降,不仅自己幸福,还能光宗照耀祖。只是此去山高路远,车马太慢,何时才能回来再见养育自己长大的亲人?直到今天,罗次温泉中仍有终年不断地汩汩往外冒的晶莹水珠,当地人说,这些水珠,就是当年罗妃离别亲人时流下的泪。

此后,每一个被选入南诏王宫的罗次美女在离开故土之前,都一定要去滋养她们长大的温泉水中沐浴一次,以此表达对故土的难舍难分之情。此举成了罗次王妃离家入宫前必不可少的一个神圣仪式。

后来,这一仪式逐渐变成了一种风俗,罗次的各族姑娘出嫁前,都要去温泉沐浴祈福,以期平安健康、婚姻生活幸福美满。

当然,喜欢前来沐浴的不只有罗次当地待嫁的新娘,还有周围方圆百里的各族男女老少。

每年土黄天和春节前后,周边昆明、富民、禄劝、禄丰、武定的汉、苗、彝、傈僳等各族群众都要扶老携幼、跋山涉水赶来碧城,一住就是几天,用温泉水洗去一年的尘垢、疲惫和邪晦,祈求人寿年丰。这也难怪,在还没有太阳能也没有热水器的时代,洗澡确实是一件奢侈而麻烦的事,有条件的人家,自己置大盆烧水在家中洗,条件差一点的,只能去河溪等自然水域中洗。这在炎夏还好,到了寒冬,即便是在家中洗,也是一个不太舒服的过程,更别提那冰冷的河水溪水了。在这样的条件下,能在“不爨而沸,不火而温”的罗次温泉中舒舒坦坦地洗个澡,那是何等一种幸福而又美妙的享受!更何况,这泉水还能治病强身。这一习俗,从古一直沿袭到了今天,与怒江峡谷地带的“澡塘会”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怒江峡谷地带的“澡塘会”,是一种民间的原生态聚会和狂欢,至今仍保留着原始古朴的特征,前去洗浴的人们自带锅灶铺盖,在河滩上支锅做饭,在岩壁石缝中席草而睡,在露天简易的池子中男女混浴。

与怒江峡谷地带奔放粗犷的“澡塘会”相比,罗次的温泉则给人以一种文雅清润的享受——不仅早前有当地土官在每年九月前来举行“郊祀”,自明清以后,更有官方修屋盖堂,有南来北往的文人雅士吟诵,其所形成的温泉文化,在西南地区当属于较早的。其留存至今的省级文物“官塘”,据说最初建于明代,原有堂三楹,挂“诞登堂”和“不因人热”牌匾,后毁于水患。康熙四十年(1702年)知县梁衍祚重修,建阁于外,并题一对联,借这澄澈、温暖的泉水表达自己清正廉洁、受民拥戴的政治抱负:问我可能如水洁,愿民常似此温泉。

不过当时的温泉,最基本的功能还是供人洗浴,因此,虽经过了多次修缮,“官塘”其实也就是一个公共的澡堂,虽有阁有楼,却未分设男堂女堂。为此,署县何清特上疏修温泉女堂。“旋将杰阁重新,必致规模如昔。从此一枝红杏,不须委露于墙头;因而三醉芙蓉,且得逍遥于江浒。”从中反映出的对女性的尊重,在那个女性还须缠足的时代,实属难得。

也就是说,当云南的大多数温泉尚处于未开发的“原始”状态之时,位于碧城的罗次温泉就已被开发成有洗浴和休憩场所的“大雅之堂”了,并以“温泉漱玉”之美誉被列入“罗阳八景”。于是,本地的、外地的官吏和文人以相邀前来碧城泡澡会友、吟诗作赋作为一大雅趣,并留下了不少佳句名篇。他们用“浴罢看山眼倍青”“尘襟净后觉衣香”“和光惠我神俱爽,薰气袭人体亦香”“垢涤神偏爽,机活体欲仙”来形容出浴之后的神清气爽;用“一泓春暖自宜人”“寒暖皆如是,往来不厌频”来形容罗次温泉不烫不凉令人欲罢不能的魅力;用“池底波腾珠累累”“珠从水面出,人向镜中存”来形容泉水的清冽和汩汩不绝……

仅光绪《罗次县志》中收录的描绘罗次自然风光的诗中,歌咏温泉的就有六首,其中五首都是以“温泉漱玉”为题。

这,应该就是碧城温泉休闲旅游文化的起源吧。

2

罗次温泉不仅养颜,还养身养心,因此碧城不仅盛产美女,还盛产寿星。自古以来长寿老人多,百岁老人也不罕见,所以又被称为“长寿之乡”。当地人坚称,这与他们洗的是温泉水、饮的是温泉水有关。

然而,如果把这一切都只归功于温泉,有失偏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说法,似乎更有说服力——碧城山青水碧,气候宜人,物产丰富,有浓厚的文化氛围,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衣食丰足,知礼遇、通情理,乐观豁达,遇事从容,相由心生,面容自然姣好,身体自然健康。因此,碧城之所以能成为“美女之城”“长寿之乡”,完全是得益于这里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和底蕴深厚的文化环境。

在碧城镇上村村委会下北厂村村头,有一座高5米宽5.5米、四柱三门一楼的冲天石牌坊——百岁节孝坊。按牌坊上的记载,牌坊建于1942年,眉上刻“百岁节孝坊”,背面刻的是民国大总统黎元洪题的“天姥峰高”。两侧刻有建坊缘由:“孺人刘氏,乃海子营永秀之女,生于嘉庆十九年。道光九年末嫔,上有翁,下有乳,养老抚幼,竭尽人间之痛苦,毫无怨言。民国四年孺人百寿,大总统题词褒奖‘民国褒章’。又赐龙头杖一棵,特准建百岁节孝坊,以示乡阖而彰,国典恩命。”

无独有偶,在万松村委会上罗旺营村南的路边竹林中,也有一座“贞寿坊”,是清宣统三年当地官员为上罗旺营村的王李氏建的,时年王李氏109岁。

老乡说,这些历史文物,一方面证明了碧城山好水好,养人!同时也证明了碧城孝老爱亲的淳厚之风早已形成。对于“长寿之乡”的美誉,他们当之无愧。

最近几十年,随着社会不断发展,经济条件和生活条件不断改善,碧城孝老爱亲之风愈加浓郁,高寿的老人也越来越多,在街巷、宅院间随便走走,偶遇童颜鹤发的老人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灵山秀水和浓郁的文化氛围,还滋养出了碧城四季不断的美景和懂得欣赏美景的人。于是,就有了“罗阳八景”,有了歌咏罗阳八景的诗词歌赋;有了神奇的传说,有了街巷中、田地间随口都可以侃上几个传说故事的白发翁媪。

久负盛名的罗阳八景——玉龙珠、温泉漱玉、北寺晓钟、西楼月夜、一林烟雨、万树松涛、飞泉瀑布、昆石朝霞,康熙、光绪《罗次县志》中均作了记载,其中还收录了几十首歌咏这些美景的诗词,从中可见南来北往的文人对这方水土这片风景的偏爱。

“玉龙珠”位于碧城东面的玉龙寺景区内,在玉龙寺后的半山上,因“龙湫二壑,石窦出泉,磊落如珠,有若喷玉”而得名。康熙、光绪《罗次县志》记载的玉龙珠景点“山有数层,拾级而登,景渐轩豁,苍松翠竹,石壁流泉,洵罗阳巨观也。”在清代文人王秉健笔下,坐落在翠微之中的玉龙寺,“花啖游鱼波上下,林喧鸟语韵雍融”,生动地描绘了这山林、这泉水的优雅灵动。循着淙淙的水声一路找去,山重水复处,一面峭壁直指蓝天。清澈的泉水从覆着青苔的石壁下喷涌而出,水花飞溅汇聚成溪,一路奔下山去。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同“”,《说文》释为“含水喷也”,仅“珠”二字,就将泉水的灵动巧妙蕴藏其中,被誉为罗阳八景之首,故有诗云:

古木云深际,峰回玉作龙。

泉流珠累落,液漱石琮。

万斛涵波底,双泓绕寺东。

罗阳名胜境,第一此为宗。

“温泉漱玉”,指的就是嵩华山后金水河畔至今仍在润泽着这方子民的温泉。泉水自然涌出,四周树影婆娑、翠竹摇曳,水清见底,泉底有气泡不断往上涌。因泉水温度四季宜人、周边风景优美而吸引了南来北往的文人骚客慕名前往,吟诗作赋歌之咏之,留下了许多诗作,因佳句“跳珠浮水面,漱玉散池边”而得名。

“北寺晓钟”的景致早已消逝,但关于它的传说还在。康熙、光绪《罗次县志》载,北寺即罗次县城北门外的圣化寺。原在碧城之中,面东坐西,每年伊始,官吏士民相聚于此举行迎春仪式。后来,“寺废钟停,古迹荒芜”。康熙四十四年,知县梁衍祚率士民迁建改为西向,“今北寺既新,晓钟复振,早晚之间,声闻远近,其所以醒尘梦而警迷途者,岂浅哉。”传说当初建圣化寺时,特请来一个有名的钟匠就地铸钟。大钟铸成挂在寺内后,钟匠再三叮嘱寺内的和尚:三天之后才可敲响大钟!第二天天未亮钟匠辞行时,又反复叮咛,大钟第一次敲响时,他走到哪里,声音就能传到哪里,所以三天之内切莫敲响。可是就在他刚走后几个时辰,一个心急之人就跑到寺中,不顾众和尚的劝阻把钟敲响。而此时,钟匠才刚好走到百花山。于是,圣化寺的钟声,最远就只能到达百花山。而若按钟匠铸钟时的设想,三天之后他已能走到百里之外,那样圣化寺的钟声就可以传到百里之外。这个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美丽传说告诉后人一个道理:美好的东西需要静心等待,心若太急,就无法等到心中的那份美好。

“西楼月夜”,据说是罗次县城大西门城楼“阜民楼”的月夜之景。皓月当空的夜晚,登楼远眺,视野开阔,看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城外的万亩良田,目力所及之处,缥缥缈缈如梦似幻。就着这样的美景吟诗作赋,别有一番情趣。

“一林烟雨”据说是在碧城镇鹿鹤村原鹿鸣桥一带,明清时期为罗次赴安宁、昆明的必经之地,类似于古时的“长亭”。每到有上级官员来视察,当地官绅都要到此恭迎。当地人送亲人朋友远行,也多在此饯别。送别之人到此,林深雾浓,芳草萋萋,朝露未尽,轻风摇落树上的露珠,时疏时密,如雨点般打湿了离人的心。故此而得名。然而同样的景致,在不同的人眼里,勾起的情感是完全不一样的。同样是以“一林烟雨”为题,萧山诗人瞿承梁写的是淡淡的离愁:

戴胜林间雨,梨花村里春。

平畴余白水,香径湿红尘。

树色迷离暗,云根浩渺湮。

鹿鸣桥上立,何必问前津。

而诗人李鼐元描绘的,却是一幅茑飞草长、阳光明媚的春景图:

燕舞茑娇二月天,桃梨开遍戏秋千。

轻风摇落疑红雨,丽日微晖是紫烟……

“万树松涛”,是指碧城镇万松村委会曾经的一个景观。据说现万松村委会驻地原叫“旧街子”,被成片的二回羽状杉松所环抱,风一吹过,松涛阵阵碧波起伏,于是成了文人笔下一道诗意的风景。遗憾的是,随着后来人口渐密,松林被开垦成田地,只剩下一个叫“万松”的地名,证明这里确实有过万树松涛的壮观美景。

“飞泉瀑布”,据说是在老青山上,至今仍在,不过只有在水丰的雨季才可有幸领略到她的风采。

志书所载的罗阳八景,每一处都如她的名一样充满诗意,只可惜有些景致早已随岁月流逝,只剩下一个个美丽的传说在坊间代代相传,引人无限遐想。

而事实上,碧城的美景是不可数的,更无法用简单的数字来概括它们的量。

初秋的老青山,仍是满眼苍翠。正陶醉其间,向导冷不丁指着路旁山坡上葱郁的树木感叹:“这片山林被山火烧过,三年又长得这么密了!”车内顿时安静下来,似乎都被他的话震惊到了,都不约而同地扭头往窗外细看。而窗外正快速往后退去的山坡,确实已被茂密的植被所覆盖,完美得无法找到哪怕一小片曾被烧过的痕迹。见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惊吓”到了远道而来的人,向导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碧城的山都是这样,哪怕是一片都过了火,几茬雨水过后又绿了!”说的人波澜不惊,听的人却是心潮澎湃,忍不住感叹这气候的温润和土壤的肥沃。

站在老青山最高处的山崖上俯瞰脚下的群山和罗次坝子,嵌在群山怀抱中的梁王坝河水库在蓝天碧野间格外惹眼。曾经,老青山上的水流不到碧城坝子里、润泽不了坝子中的万亩良田。于是,虽然背靠着水资源丰富的老青山,碧城还是年年缺水、年年受干旱的困扰。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随着一个前后历时百年的输水隧道工程的彻底竣工,老青山梁王坝河的水才通过这条输水隧道流进碧城坝子。

这个历时百年才终于贯通的输水隧道,就是碧城家喻户晓的东方红隧道。据说,这个隧道自清代就开始开凿了,但由于受技术条件的限制,没有凿通。1958年,当地政府再次组织人进山开凿,并把隧道命名为“东方红隧道”。可惜,还是由于技术的原因,工程再次搁浅。1969年、1979年,政府又组织进行了两次规划和开凿,均无果而终。19878月,经专家科学论证、考察、制定方案后,东方红输水隧道工程再次开工,历时4年,隧道终于199110月全线贯通。不服输的碧城人民,就这样经过几代人的接力让梦想最终变成了现实。

驱车再往层峦叠嶂处,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一路上水声潺潺。树林被阳光浸染得明暗错落,让人恍若置身画中。偶尔闪过的峭壁奇石,把这大自然的神来之作点缀得更加灵动。

在山顶一处宽阔的林间草地上,阳光明媚、朝露未尽、野菊芬芳,一条小溪从草坡中间流过。溪边,有驴友野餐露营留下的痕迹。秋高气爽的时节,在这天蓝草碧的山坡上支起帐篷,躺在柔软的草尖上看天、听风、晒太阳,在澄澈的星空下与山风对语,听老乡侃侃散落在山坡上、小溪边的传说故事,确实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据说这山顶水草丰茂的林间草坡上,曾有成群的马鹿繁衍栖息,它们在山坡上吃青草、饮涧水、晒太阳,并经常到坡上的天然水塘中饮水。后来,人们就把这里叫做马鹿塘。

相传在上世纪初期某个夏天的一个下午,附近村庄的几个村民赶着羊到马鹿塘放牧,刚到达的时候还是一片晴空,转眼间却见乌云翻涌而至,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已经到了头顶上。羊群突然一下子乱了阵脚,到处惊跑,几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羊围到岩石下避雨。其中一个年长的村民见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就顺着岩壁往下走,忽遇一山洞,洞中似有火光若明若暗,于是走进去探个究竟。他弓腰钻进洞口,里面豁然开朗,岩壁旁有一石桌,桌上有一瓶油、一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细看,洞中有许多金银。他走到桌前,见盏中油已不多,就顺手拿起油瓶,正往灯盏中添油,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叫声:羊跑了!羊跑了!他放下油瓶跑出洞,却见天已放晴,看着山坡上正悠闲吃草的羊,恍惚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是刚才梦中拿过油瓶的手,分明还有些粘腻。他回头看身后,根本没有什么岩洞,又很不甘心的顺着崖壁上上下下找了几趟,也没有找到一个岩洞。正疑惑间,一转身却看见一块大石头上放着三小锭银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大意是感谢他给香灯添油。

就在人们对放羊人的奇遇持怀疑态度的时候,有人竟然真的在一处两河交汇的地方发现一块石头上刻着“青山马鹿塘,金银有三缸,若有人识破,罗次买通富民庄。”几行依稀可辨的字,放羊人的奇遇由此变成了传奇,并引发了一场寻宝的热潮,但慕名而来的寻宝人,最终都空手而归。于是有人猜想,那两河交汇处的石头上刻着的字,不过是有趣之人的一个恶作剧罢了。

如今,老青山上已找不到马鹿的踪迹,但传说中马鹿饮过水的水塘还在,无论是雨季还是旱季,都有水自塘底涌出,水满自溢。关于放羊人奇遇的故事也还在,为这山林这草坡增添了几分神秘。

类似的传说故事还有很多,似乎是要向每一个来过的、没来过的人证明,除了文人笔下的“八景”,碧城的美景还有无数,而且四季各有不同。无论哪个季节来,都有可能沉醉其中忘记归途。

怪不得越来越多的昆明市民把碧城当作他们的“后花园”。且不说那“跳珠浮水面,漱玉散池边”的温泉,也不说那街头诱人的风味小吃,单就这风光秀丽、空气清新的老青山上,就有很多美景足以让他们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下:慧心巧手 碧空绿野格外青

一路风尘仆仆走过千年,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有“商人故里”“手工业之乡”之称的小镇碧城,又焕发出勃勃生机。

1

冬日的下午,阳光正好,来自四野的风里挟裹阵阵着萝卜丝特有的甘甜。在碧城的街巷中彳亍闲逛,不大的小镇店铺林立,服装、小家电、日用百货,几乎城里商场超市中有的东西,这里都有。家电超市的音响里放着最新的流行歌曲,像是在招揽顾客又像是在自娱自乐。进去转悠一圈,大到电视机、冰箱、饮水机,小到电磁炉、电饭锅,都一应俱全。服装店的老板在门口支起椅子悠闲地晒着太阳,店里挂着的服装,是城里正流行的款。这个地处沃野之中的小镇,空气中弥漫着热闹的商业气息。虽然足不出镇也可以满足一切衣食住行的需求,然而对于千年前就与外面的世界有过密切交往的碧城人来说,心中总有一个无限广阔的天地。

农田里、菜地边,一帘帘雪白的萝卜丝挂在碧空绿野之间,还未晾干就被操着不同口音的外地人买走了。发达的路网、便捷的交通,为当地的居民和远道而来的游客都提供了便利,也让碧城与世界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碧城,唤醒了一部分碧城人骨子里的“不安分”,碧城已沉睡多时的商贸业、手工业、餐饮业开始复苏,逐渐焕发出勃勃生机。

禄罗公路边,一座工厂座落于碧野之中,外观并不惹眼,看上去规模也不算大。经当地的工作人员介绍,才发现这就是云南锦润数控机械制造有限责任公司——一家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发展壮大起来的民营企业。它的前身,是一个由碧城农民兴办于1979年的村集体企业,碧城镇前营铸管厂。历经40年风雨,这家企业也同中国的大多数民营企业一样,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经历了辉煌、倒闭、重建、发展、壮大,从生产铸铁管到生产铸铁锅,再到生产电磁炉精品锅、高档电饭锅锅芯、数控机床,如今,产品已远销美国、巴西、印度,年产值达数亿……

2000多年前粗糙的铜釜到今天精致的铸铁锅、电饭锅。从40多年前的村集体企业发展成为今天的出口创汇企业——折射了碧城人民积极向上,不甘平庸,勇于冒险的创造精神。是这片土地上千百年沉淀的厚重历史文化孕育了这种精神,而正是这种代代相传的精神,推动了碧城的文化、经济和社会不断向前发展。

田野的另一边,种植鲜花的大棚里,空气温暖湿润,与外面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季节。一列列整齐的花墒上,零星盛放着红色的、白色的、粉红色的、香槟色的玫瑰花。这个时节,因为距鲜花需求旺季还有一段时间,花农们便通过一种技术,让玫瑰花枝进入“休眠期”,等到下一个鲜花需求旺季到来之前,他们又把花儿“唤醒”,让它们齐刷刷地开出大小都差不多的花朵来。而眼前开放着的为数不多的花,只是少数没有成功“休眠”的,所以大棚里显得有点冷清。

不过,花枝虽然休眠了,来买花的人却不会空手而归。开花的时候,花农们会把暂时滞销的鲜花采摘下来储存起来,为此,不少花农家自建了小冷库。有顾客的时候,他们从冷库中取出成捆的鲜花,解散开来把花枝放在凉水里“醒”上一会,此时的花儿,除了花瓣上带着几分冷库中的沁凉外,其色泽和花形与刚从大棚内采摘来的鲜花并没有什么不同。

2007年,碧城镇充分利用交通便利,冬季降雪少、霜期短,较适宜玫瑰花生长的区位和气候优势,引进昆明晋宁的两户花卉种植户,在张通村委会宦家营村租用70亩土地种植玫瑰花。

碧城的农民们通过到种花工厂里打工,学到花卉种植和管理的技术后,逐渐开始在自己的土地上尝试种植。

经过多年发展,玫瑰花种植规模从最初的几十亩发展到了数千亩,从40个大棚发展到4000多个大棚,全镇种植农户已达数百户。随着玫瑰花种植规模的不断扩大,碧城镇成立了好几家玫瑰花种植营销合作社,建起了花卉交易中心,形成了产供销一条龙的服务体系,拥有了自主玫瑰花品牌和注册商标,并以昆明云峰国际花卉拍卖交易中心为主体,按照“互联网+拍卖中心+农户”的经营模式,由拍卖中心与农户签订种植协议,碧城集货站负责玫瑰花包装加工运输并收取加工费用,拍卖中心发布互联网信息,商家根据信息进行购买付款,所得利润直接返还农户账户,年成交量达900余万支,成交率达97%以上。

玫瑰花种植经济效益高,种植两年内就能收回成本,每年可收获34次。可观的收益,富裕了在这片土地上耕作的人,也促进了碧城农村经济和社会的发展。

在碧城的万亩沃野中,农人们大胆尝试,改变祖辈、父辈们春种稻谷秋种豆麦的耕种习惯,在政府和市场的引导下,除了种植花卉,还充分借助气候和区位优势,大力发展萝卜、辣椒、大葱等特色农产品种植,让同一片土地开出不一样的花,结出不一样的果。

农民们高涨的种植和养殖热情,促进了特色种植业和养殖业呈规模化发展,也为碧城绿色食品加工业的崛起创造了条件。

2008年起,碧城镇结合绿色食品加工园区的定位和整个罗次片区的产业发展,积极开展招商引资,大力推进绿色食品加工园区建设。产业主要围绕萝卜、油菜、山药、辣椒、大葱种植以及生猪养殖等特色优势农产品,并依托龙头企业进行规划布局,扶持培育了一批实力较强、辐射面较广、与农民利益关系较密切的农业龙头企业。经过大胆探索,建立“公司+合作社+示范户+农户”“龙头企业+合作社+农户”“村党总支+合作社+农户”的经营模式,实现企业与农户的合作共赢,促进村集体经济的发展壮大。

如今,全镇已拥有包括谷物制品、调味品、肉制品、茶制品、蔬菜制品等种类的农产品加工商标数十个,产品销往全国各地,产值上亿元。

2

中秋节前,趁田地里的庄稼还未完全成熟,碧城的农人们正抓紧时间充分享受这农忙前的悠闲时光。本是去田野、村庄里收割秋景的一群人,刚好碰上了一户农家正在为上大学的儿子办参军入伍前的饯行家宴,不由分说就被好客的主人热情地迎进院中。

说是家宴,场面却极为热闹,前院后院都摆了桌子。厨房容纳不下大大小小的锅,主人家又在后院搭起了一溜灶,几个帮厨在灶间忙碌着,用丰盛的饭菜款待前来道贺、送行的亲友。

席间,男主人热情地依次到每一桌敬酒,言谈间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不用说,儿子上大学、参军入伍,给他们这个普通农家增添了不少光彩。大家真诚地举杯祝贺,并感谢主人家盛情款待的满桌菜肴。兴致高昂的男主人却一再表示,中午的只是便饭,晚餐才为正客(即宴请客人极为正式的、菜肴最为丰盛的一餐),并一定要客人们答应吃过晚餐再走。看着一桌人十分为难的样子,邻桌的一位老乡凑过来解释说,碧城的礼俗就是这样,逢年过节、家有喜事,亲友之间都有宴请往来。特别是近几年,农家都富裕了,亲友间的宴请也变得频繁起来。尤其是春节期间,从大年初二起,亲友之间就开始轮流设宴,今天你家、明天我家、后天他家,有几家亲戚,就要轮流吃几天。当然,这并不是盲目的攀比浪费和大吃大喝。平时大家各忙各的,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坐在一起,交流交流思想,沟通沟通感情,彼此之间的小误会、小摩擦也就在这样的往来中、在热闹的餐桌上化解了。

主客尽欢,期间有十几个在灶房和餐桌间穿梭忙碌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花灯表演服,虽年龄各异却都一样身材窈窕面容娇好。一打听才知道,这家女主人是村花灯表演队的队员,闺密们和她一起排练完花灯,穿着表演服就跑来帮忙了。

看着她们一边忙碌一边开朗地招呼着客人,一行人忍不住感叹:这“美女之城”果然是名不虚传!有人问她们排练的节目内容,却个个笑而不答。

近年来,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富裕起来的碧城人民文化生活也越来越丰富,从明清时期就开始流行于此并很受男女老幼喜爱的花灯又火了起来,村村都成立花灯队,全镇已有群众自发组建的花灯队数十支。于是,当大江南北、城市乡村都在流行广场舞的时候,碧城流行的却是更有地方特色和文艺气息的花灯。想参加的人多,但队伍规模又不能太大,于是,一个村就出现了几支花灯队,有的村甚至发展到了六、七支。

别的地方组织一场文艺晚会、文艺汇演,愁的是凑不出节目,主办单位不仅要苦口婆心动员群众参加,还要准备好剧本,安排专人组织排练、忙前忙后准备服装道具。碧城的花灯队,却是个个赛着排练节目,都想争取上台的机会。这样一来,各花灯队都想方设法提炼好的题材,使出浑身解数排练出有深度有高度的精品节目,只为能挤进有限的节目单里,取得“入场券”。至于演出服装和道具的置办、演出前的排练,队员们更是积极主动,一队赛着一队搞,都想让自己的节目从众多的花灯节目中脱颖而出,获得登台表演的机会。

于是,每年组织全镇文艺汇演和文艺晚会,最让主办单位工作人员为难的,是在节目的初审时如何从个个都出彩的花灯表演节目中挑出不能上台的节目。

花灯主要通过唱词和道白表现节目的主题和思想,其亮点重点在台词上。因此,为了让自己的节目出彩,各花灯队都在剧本的唱词和道白上花费心思,围绕弘扬主旋律、宣传真善美的导向和目标,将党委政府的各项惠民政策、改革措施,以及防火安全知识、禁毒防艾知识、防诈骗知识等内容编成台词,放进剧本中排练、表演。于是,关于新农合、农村殡葬改革等方面的政策、措施,以及各种安全知识,都能通过花灯这一群众喜闻乐见的载体和桥梁,在衣袂飘飘、说说唱唱中,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广泛传播。群众在了解和理解政策之后,也就积极主动支持改革,摒弃陈规陋习。因此,花灯的流行,不仅丰富了碧城人茶余饭后的文化生活,更促进了乡风文明。

艺术和文化都是相通的,几百年前文人雅士们歌咏这灵山秀水的余音仿佛还未散去,欢快明朗的民间花灯歌舞里,又让人们窥见了碧城人民向上向善的精神世界和文化追求。

3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那“珠沤从地沸,和熙自天然”的温泉水从未改变她四季融融的温度,温泉之上的楼阁,却已经换过了一茬又一茬。

清代以后,罗次温泉土木结构的“官塘”虽又经过了无数次修葺,但其总体格局没有大的改变。如今,曾记录了罗次最早的“温泉文化”的“官塘”,早已成了文物,被闲置保护起来了,在新建的几家温泉度假酒店高低错落的楼宇之间静默着,若不是有人专门指点,根本想象不到它就是那个被志书记载、被文人吟诵的“官塘”。更无法将它与那份曾经人来人往、令无数文人雅士“往来不厌频”的热闹联系起来。

泡在清冽宜人的温泉泳池中,年轻时曾到过碧城省亲的杨女士回忆起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第一次来泡温泉的情景。此前,在城里工作的她只去过国营的公共澡堂,从未泡过温泉。因此,在她心目中,泡温泉必定是一种很美好的享受。然而,她第一次泡温泉的体验却并不美好。“池子在一个土房子中,水是自然涌出的,我记得好像是有两个池,上面一个池中的水温稍高一些。房子四面都没有窗户,顶上盖有‘亮瓦’,所以光线倒是挺好,就是透气不好,才泡了几分钟我就闷得受不了啦!记得当时旁边也有一间可也淋浴的房间,但水管里放不出水来,门也是坏的。总的感觉就是设施很简陋。”

上世纪60年代以后,罗次温泉由公私合营组建的禄丰县饮食服务公司统一经营管理,后来公司改制,部分自谋职业人员租用或扩建房屋经营,并带动了以当地居民为主的个体工商户新建宾馆、酒店、客栈,从事温泉沐浴经营服务。后来,碧城镇引进有温泉旅游项目经营经验的投资者对温泉资源进行开发,经过几年的发展,第一家前来投资的温泉度假酒店以集温泉、饮食、娱乐等为一体的服务模式掘得了第一桶金,并带动和吸引了不少本地的、外地的投资者不断加入温泉酒店开发的行列。后来的投资者通过走出去学习,借鉴周边温泉旅游度假企业的经营理念和经验,大胆创新,又开创了“山庄度假”“森林温泉”等模式,瞄准绝大部分游客疲于都市喧嚣乐于亲近自然的消费需求,在坡地和林间修泡池、盖别墅,提供更加多样化的服务,以满足不同游客的消费需求。

时隔30多年,当杨女士带着孙孙再来时,她惊讶的发现,碧城的温泉休闲已发展成了一个产业,几家上规模的温泉酒店都能提供优质的吃住娱“一条龙”服务。“这些年,我去过大理的地热国、腾冲的荷花温泉、红河的弥勒温泉等各地的温泉。每次,我都会想起第一次来罗次泡温泉的情形,于是心里总有一种遗憾:碧城的温泉水质那么好,水温那么舒适,流量也大,如果一直停留在仅供人泡澡的阶段,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没想到,几年的时间,小镇发展得这么快,温泉旅游开发已上到了一定的层次,虽然与大理、弥勒等地开发较早、规模较大的温泉度假村相比,还有很多服务项目有待改进,但总体感觉也还是不错,我住过的几家大一点的温泉酒店,设施、环境、卫生都还可以,服务也跟得上,可以提供餐饮,能玩得尽兴。”

周围的游客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在碧波间一阵一阵荡漾开来。说话间,杨女士顽皮的小孙孙爬出泳池,往山坡上的林间泡池跑去了,她赶紧起身追去。

温泉带动了碧城的旅游业蓬勃发展,也带动了碧城的特色餐饮、农特产品销售和富余劳动力就业。

前来度假休闲的游客除了在温泉消费,还对碧城的各种特色小吃、绿色农产品情有独钟。用传统手工艺制作的饵块、麦芽糖、渣豆腐、豌豆凉粉,以及还带着新鲜泥土的萝卜、山药、野生菌和时鲜果蔬,都很受他们欢迎。于是,在温泉村中的小街上,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集中了特色小吃和农特产品的小市场。外地游人在此吃饱玩够之后,临走前还要买上各种农特产,带回去和亲友分享。有的还嫌不够,专门找到街子上去采购。于是,那市场上制作考究、风味独特的罗次烧猪,经常是刚一出炉就被外地游客抢购一空了。

然而,当越来越多的游客络绎不绝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给碧城带来可观的人气和经济收益的同时,也考验着小镇的旅游承载能力。如何平衡好做大做强温泉旅游产业和科学合理利用温泉水资源之间的关系,成了各级相关部门、碧城镇党委政府,以及温泉酒店经营者们面临的一大考题。

在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碧城温泉区的温泉度假酒店、宾馆、客栈、餐馆经营者们由于没有温泉开采和取水的约束,各家打各家的井,各家取各家的水,旺季时,一天的取水量达七、八千方。无序的开发利用,导致原本可以自涌而出的地热水渐渐不再自行冒出地面,水温也在逐渐下降。

2018年,中央环保督察组转办的一份报告,引起了禄丰县国土资源局和碧城镇党委政府的高度重视,也向无序开发利用温泉水资源的经营者们敲响了警钟:再这样长期无序地开采下去,罗次的温泉水资源迟早有一天会枯竭的。

禄丰县国土资源局在接到中央环保督察组转办的报告后,于当年6月底7月初与县水务局和碧城镇政府共同组成联合调查组,对罗次温泉村的地热水开采情况、经营情况和打井情况进行了摸排调查。并选取中介机构编制禄丰县地热水资源开发规划和地下水资源的取水、补水规划,编制完成后,协助经营户到省、州国土资源部门办理《勘查许可证》,探明这一地区的地下热水储量以及日出水量,再将探矿权转为采矿权,按照统一规划、加强保护、合理开发利用、综合利用以及有偿使用的原则,协助经营户办理《采矿许可证》,规范管理,合理开采利用地下热水资源。

碧城镇党委、政府也痛定思痛,及时采取措施,在县国土部门尚未探明这一地区的地下热水储量及日出水量并编制完成科学的取水、补水规划之前,抽调镇各部门工作人员轮流值夜开展夜间巡查,及时阻止个别不听劝告的经营户建设达不到规模要求的温泉泳池和温泉酒店,制止私自抽采地下热水的行为。

201931日起,禄丰县、碧城镇对罗次温泉片区所有未经许可使用地热水、地下水资源的餐饮、住宿、沐浴、游泳、客栈等服务业进行停业整顿,对涉及非法开采地热水和地下水资源的机井实施停电和封堵,拆除抽水设备和输水设备,安装热水管道和自来水管道。同时,在温泉村开展了污水防治和生态恢复工作,安装污水管道、搭建三级隔油池、增建污水处理厂、拆除违法建筑清理河道。这次史上最严的整治,按照“统一规划、加强保护、合理开发、综合利用、有偿使用”的总体要求开展,仅在温泉出水口老汉田保留8个泉眼,采取集中供水并收取相应水费。至当年6月底,罗次温泉水的水温终于恒定在52.5℃,水位也由48米回升到了6米……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靠山护山,靠水护水,才能获得更好的发展。除了保护地热水资源,碧城镇还重视对生态植被的保护。尽管老青山上的植被有着极强的自我修复能力,但镇党委、政府还是放眼长远、主动作为,提出“两树一花”生态环境建设思路,每年组织干部职工上山栽树,鼓励农民发展经济林果,栽花种草绿化美化集镇环境,只为让碧水青山更长久。

 

后记:

校园内静默的魁星阁、古城墙,老青山深处断断续续的古驿道,抑或是汩汩流淌的温泉、熙熙攘攘的早市。漫步在碧城的青山碧水间,无论是初来乍到还是久居于此,无论是偶然路过还是刻意追寻,总有一些清新的东西扑面而来,让你的内心变得丰盈……

 

(参考文献及史料:《楚雄州旧方志全书-康熙、光绪罗次县志》《禄丰县志》《南诏国史探究》《大理五千年大事纪》《大理考古与白族研究》《南诏野史》《史记》《新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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