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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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寒冬非常漫长。
是啊。
旅人呼出一口白气，猎人正抽着他的烟斗，两人吐出的白气缓缓向前飘，最终融合在一起。
旅人停下手中缝补衣衫的动作，开始观察起两团烟雾的互相溶解，她吐出的白雾很快就在半空中消散了，而猎人吐出的烟气却沉甸甸地停留在空中，最后才被四周的空气压倒，消失在地面上。
如果我现在呼喊你的名字，你会因此而生起我的气吗？
旅人的双眼看着一团团烟雾消失下的地面，仿佛无意识地一句，随意地问道。
不会，现在只有我们俩。
猎人依旧在抽他的烟斗，一刻也不停，但他的眼神始终跟随着旅人。
我们从地面上来到这里。
旅人想，多少旁观的日子里，她都多么渴望来到这里，但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又觉得厌倦了。
猎人望向天窗，那是他们四周唯一的光源，旅人坐在那光源斜斜射向的那块地面上，而猎人就坐在旅人的对面，有些昏暗，但天窗上刺眼的雪光又足以让整间屋子亮堂起来。
天窗由一层厚厚的玻璃组成，而从天窗望去，就是落雪逐渐积累落下的天空，两人都没有去探究为什么天窗上没有布满落雪，毕竟，外面很冷，两人都不想出去。
也许是因为今年下雪的日子里也有厚重阳光的原因，即使阳光只能驱散少部分的落雪，大地还是始终白茫茫的一片，阳光没有解救迷路之人的意思，反而在他们被冻做冰雕之前，让他们感到一丝燥热，紧接着就痛苦死去。
大自然真残酷，但又有疯狂的魅力。
我想要出去奔跑，直到阳光只眷顾我一人为止。
这句话停留在旅人的心底，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等雪化了，我就带你出去。
猎人说，他继续吐出沉甸甸的烟雾。
我祈祷这里的地面上也沾染上雪。
旅人说。
猎人笑了笑。
那么，我们会一起死在这里，这是你希望的吗？
不，也许不是。
旅人笑着回答。
猎人生起炉子里的火，四周瞬间暖和起来，旅人离开了光源处，和猎人一起坐在炉子前烤火。
天窗上的雪越下越大。
再怎么样，雪都不可能陷进这里的深度里。
猎人说。
旅人点点头，她望着天窗，天窗外的天空已经隐隐要暗下来。
泥土组成的地道，雪化成水渗透进通向外面世界的泥土里，接下来的几天，猎人都在地道里忙着加固地道的土层，旅人打开天窗，收集雪，再煮成干净的水备用。
她看着逐渐被高温煮成沸水的雪，炉子烧着仅剩不多的柴火，她决定去地表一趟。
掀开天窗，她踏出一步，才发觉外界是多么寒冷，她搓搓手，温暖的柴火已不在她的体内燃烧，她迈开脚步，脚步一踏一深，雪渗进她的鞋子里。
差不多足够了。
她放下手中的猎枪，松鼠与兔子的血凝固在雪地里，很快，这些血迹就会被再次覆盖，在原地，什么都不留下。然后，她又采集了少量的柴火，才决定返回屋子内，而现在，猎人差不多也回去了。
可当她回到雪原上时，天窗从消失了，就像雪原兔子血一般被轻易覆盖。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内心一阵晕眩，惊恐和迷茫交杂成一团，猎人还没回来吗？天窗不是应该在雪原里十分明显才对吗？为什么现在她的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剩下？
她恍然若失，趴在雪地上，尽量用双臂与猎枪扫去厚厚的积雪，可还是一无所获，她坐在雪地里，决定等待一会，说不定，等待一会，猎人就会为她开起天窗来。
等待好久，天空已然黯淡下来，她这才决定离开这里。
恍惚失神间走了一会，她看到远处的亮光，那是一座木屋，打开门，才知道这里是一间酒馆。
她坐在吧台前，要了杯酒与薄饼，开始向老板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人看到过一扇窗。
老板看她的表情变得疑惑起来，在雪地里怎么可能会有窗子呢？
她眼前的晕眩感更甚，只好喝下酒，让大脑变得滚烫和清醒一些。
她要了一间房间，旅馆里温和的灯光让她觉得非常不习惯，她的眼前隐现出的，是吐着难以散去的烟雾的猎人和刺眼的雪光，她必须回归那里，必须回去。
她从床上惊醒，屋外还下着大雪，天朦朦胧胧地，好似再也不会醒过来也不会亮起来，她踏出酒馆，只身踏入风雪之中。
风雪几乎要将她的大衣外套撕扯下来，她逐渐接近了天窗的位置，她大声呼喊猎人的名字，声音在风雪中被撕扯着，突然，地面坍缩下一个洞。
她看到了，那是猎人挖的地道！她惊喜地跳入其中，稳稳落地，地道里的泥土被猎人加固地十分紧实，她沿着地道向屋子的方向走。
在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猎人却不见了，她大声呼喊着猎人的名字，却始终不见回音。
她开始不安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这间屋子也黯淡下来，原本刺眼的雪光消失不见。她离开了屋子，朝地道的另一端走去。
猎人曾经对她说过，他们潜入地下不是为了躲藏，而是为了新生，身为旅人的她曾经坚信地面上有她的归宿，但逐渐地，地面上的生活让她厌倦，于是她在那一天，与猎人藏到了地下，也是那一天，猎人开始挖地道，猎人说，地道的终点一定会有新生。
现在，该是她去揭晓答案的一天了，她仿佛听到猎人在说。
随着前方的光点越来越大，她耳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大，她睁大了双眼，她的眼前，是另一个屋子。
这个屋子也存在着一扇天窗，天窗外是一片绿意，她抬头看，一缕阳光照射在她的脸颊上，她掀开天窗，朝绿洲的最中央走去。
她看到了远方的雪原，看到了这一片珍贵的绿洲，她看到了…看到了猎人，猎人站在一棵树下，似乎在等待着她。
她呼唤了猎人的名字，猎人在树下笑笑。
“”。
猎人呼唤了旅人的名字，一瞬间，远方的雪原也一同，化作了绿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