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独自沉睡的夜之生物啊,你在幽暗的夜色中圆睁双眼,如两轮河中明月,一轮是现实中的明月,一轮是河中的倒影,但你看起来是如此真实,如陶瓷制成的玩偶一般精致。
夜之生物啊,你将沉睡中的生物们唤醒,让它们永不安宁,搅乱它们的睡眠,扰乱它们的沉眠,你是这夜色中纯粹的捕猎者与兴奋的食客,你何曾原谅这夜色,它让你如此狂暴,仿佛从未静止,你何曾沉睡过,即使沉睡,那两轮明月般的双眼却始终圆睁,仿佛日光下月亮的幽影,漂泊在这世间。
冷月幽光照映你的双目,圆心中央是两团漆黑的云雾,随着月光的照射伸缩自如地放大缩小,日光啊,你仁慈吧,为了我,猫头鹰的身份,睡眠啊,夜色啊,白日啊,一切皆有我的身影,我的双眼是深渊,我的双腿牢牢抓住这天地之间的鸿沟。
为了让所有生物安宁,我付出了努力,为了让所有夜之生物获得我的脚步,我啄食着血肉,为了让所有的生物获得与我相同的使命,上帝赐予我夜视的能力,让我在什么时候都得以观察一切,而我为了我自己,我吞噬月光,吞噬天敌。
我决定吞噬月亮是三天前的事情,那时的我,懵懂无知,还尚且寻求着本能的舒适与安宁,为了这一切我没有做出什么来,只是依靠本能向前飞翔,每飞出一步,我就感受到月光在我影子里的加强。
第一天:
我飞翔在月亮之下,感受月光的沐浴,我数着今日猎捕过的生物,肉的丝线还在我的周身链接着,血痕在我的嘴角边停留,我为了寻找一片清洗的湖水,已经飞行了一会。
我飞过幽深树林,来到一片广阔的天地,一座湖立于正中央。
湖水倒影着月亮,我惊讶于我的双眼是那么地圆,与那圆月是多么相似,湖泊中同样倒影着圆月,我倒悬在树枝上,恍然如梦地看着那两轮明月,逐渐地,它们仿佛在催眠我似的,我这个夜之生物也慢慢睡着了。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我醒了过来,湖水正在与月亮取得链接,一滴滴水正垂向月亮,我意识到,我正倒悬在树枝上,我飞了起来,看到月光一般的湖水正飞向月亮。
不知是不是幻觉的眼前秘景,我飞向湖水中央,洗净身体,喝下湖水解渴,没错,马上就要结束,我看到的链接马上就要结束。
月光收回了它皎洁的恩赐,湖水收回了它搭建起的桥梁,我分不清,分不清究竟是湖水被赐予了月光,还是月亮被施以了湖水,我飞走了。
于是第一天就此结束。
第二天:
第二天,我在丛林边缘醒来。
不愿回想昨日的景象的我回到了我的小窝里,决定睡上一整天,然后在夜晚再次醒来。
我的小窝位于丛林边缘的一棵树上,组成窝的树枝与叶子是我一根一根衔来的,在月光之下的我建起小窝,然后让它们将我团团围住,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才感受到我还存活着,我还留在在世间。
我躺在小窝里,温暖又舒适的感觉包围了我的全身,我很快睡着了,在梦里,我叨扰我的天敌,将它们高高举起,然后摔在地上,杀戮的快感让我感到舒适,但好景不长,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夜晚到来,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我的眼睛上。
我回到湖水旁,等待与月光的辉映,但今日不知为何,月光与湖水没有任何反应,我不得不开始怀疑昨夜是否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我是否是把光尘看成了倒映的湖水,我坐在湖水边,喝下湖水,然后隐退到树丛之间,等待猎捕落单的生物与天敌。
我等来了一只落单的松鼠,它在树丛之间跌跌撞撞地跳动着,我瞄准机会,用我锋利的双爪深深刺入它的身体,松鼠发出一声悲哀的悲鸣,然后,我将它高高举起,飞向半空,我找到一个降落点,我先将它丢在地上,看到它挣扎了几下,我降落,便开始进食。
我将它连骨带皮地吞了下去,睡了一整天,我实在太饿了。吃完后,我满足地叫了几声,这时,我才看到湖水开始汹涌。
我凑近看,湖水的中心开始卷起不知名的漩涡,我惊叫几声,离岸边又远了一点,我看到那漩涡正向月亮靠近,似乎正将月亮拉进,岸边泛起潮汐,我飞向半空,飞到漩涡上方,这一次,我清晰地看到,漩涡的中心,倒映出我的影子,那是一团漆黑的影子,但影子似乎不受我操纵,那影子在漩涡中心起舞,操纵着湖水飞向月亮。
我看向自己抖动的翅膀,影子的翅膀伸展到极限,似乎身上的每一寸羽毛都舒展开来,我惊叫着飞走,不知为何,我惧怕那水影。
第三天:
今日,我的羽毛脱落了不少,我蜷缩在小窝里,被昨日的影子惊吓得无法安稳睡眠,我想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一种升腾的燥热的恐惧正在蔓延我的全身,我知道,我会燥热难耐,直到我再次被诱惑着去向那湖水中心。
我再次忍耐不住,我飞向湖水中心,扑腾着翅膀,让皎洁的湖水与冰冷的月光纷纷洒在我的身子上,清冷感裹满我的全身的同时,惊与惧也消散了。
影子再次出现在湖水中心,而月亮这一次直接接近了湖面,潮汐淹没了丛林,吞没了湖面,世界只剩下潮汐,无穷无尽的水。
这是夜晚,是的,这将是永夜,我想着,飞向月亮,直到我做梦为止。
现在,我与日月星辰同眠,燥热已经不复存在,停留在我身上的只有清冷的月光,我飞向天空,飞向星河之间。
渴望吞噬月亮,渴望引发潮汐,渴望在这世间明白什么,这些都不重要,清冷月光在我的身上化作冰霜,我通体化为雪白,我飞着飞着,飞向月亮之中。
我渴望,渴望那影子里的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