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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祖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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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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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爱,所以忍

有道是相爱容易相处难。年轻人谈恋爱的时候大都“不信这个邪”。因为谈恋爱的时候相互展现的都是自己最好的一面,相互间看到的自然都是好的。再加上使用和了蜜的语言,恰到好处的表达方式,给对方描绘无数美景,赴汤蹈火,海枯石烂,情定三生,眼花缭乱,神经都短路了。于是,谈恋爱的人相互间那份甜蜜,那份幸福让人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相处难。相反,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那一双盼见对方的眼可以望穿秋水,可以望断天涯路。那一份等待,可以看尽千帆,立尽斜阳,可以化成望夫石----没有望妻石,可见女子比男人痴情----那一份想见却见不到的痛苦可以让人“一寸相思一寸灰”,肝肠寸断,只有相见,相处,才可解相思之苦。于是,高贵的公主可以下嫁平民,王子可以娶民女,甚至要美人不要江山。于是富甲一方的卓小姐文君妹妹下嫁不名一文的司马相如----多少痴男怨女因思念对方,因要相处而私奔,而生死相许。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对他们说:“相爱容易相处难,请三思而后行”,一定会被骂为神经病,或者被认为心怀鬼胎。

然而,结了婚之后,双方的缺点,劣根性会一点点地暴露出来。誓言渐抛脑后,理想无法照亮现实,爱情美好但却当不得饭吃,因而,说话不再考虑表达方式,不再在意对方的感受,更不再向对方表达心中的爱意,只说对方不爱听的话,甚至怎么说话让对方噎死就怎么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婚姻逐步进入三年之痒、七年之痒,以孩子为中心,冷落了对方---家庭要永远以夫妇为中心----进入中年危机,处理不好还要反目成仇。于是,相处之难一个接一个出现,且一个比一个难,难得让人悔不当初。因为相处不易,多少美好的爱情喜剧以悲剧收场,令人不胜唏嘘。

当年,一无所有的司马相如一把琴,一曲《凤求凰》征服了富家小姐卓文君。于是,彩云追月,凤伴凰飞。幸福不用赘言。此时的卓文君,心里只有司马相如,哪怕奔走天涯,哪怕历尽世间难,吃尽天下苦,只要能和亲爱的司马哥哥相处也心甘,故当垆卖酒,不以为难,亲人不认不以为苦,千里相隔甘之如饴。此时的卓文君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那个以凤求凰的人会以十三字信“失亿”于她,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卓文君《白头吟》)的美好愿望遭遇打头风,更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要写爱恨交织的《怨郎诗》。

因为雄性基因作祟,古来男人几乎都是令女人失望的,司马先生也是。这个落魄才子,娶了卓小姐不久即时来运转,因《子虚赋》而被狗监(真正的狗官,为皇上管理猎狗的官)推荐给汉武帝,后以《上林赋》官拜郎官,后因招抚夜郎等国归顺汉朝,官拜中郎将。此时的司马先生春风得意,身边自然也桃红柳绿,莺歌燕舞。志得意满的司马相如此时已经忘记“园中自有一枝梅”而心猿意马了。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与卓小姐的相思之苦(时卓文君远在千里之外的临邛),或者再也无法忍受日渐老去的卓小姐。于是,他写了一封十三字信给卓文君这个患难妻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冰雪聪明、才色兼备的卓小姐当然知道这封信要表达什么意思:此信无“亿”(意)呀,夫君已经对我无意了!一般的女子面对如此情变,大概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别无他法。但卓文君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精于诗文,善于弹琴(否则怎么会听得懂司马先生《凤求凰》的琴声挑逗)。于是她忍泪含悲,书《怨郎诗》以还:“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三四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字,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念,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九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火红,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诗中虽然也无“亿”,但千回百转,句句含情,意在诗外。最后当然是司马先生回心转意,收住了意马心猿。不久司马相如被人诬告受贿而罢官,一代才子顺坡下驴,归隐田园,与卓小姐白首不分离。

我欣赏司马先生的“浪子回头”,我更欣赏卓文君的冷静、坚韧与智慧。当初是司马相如《凤求凰》以情动人,让卓小姐毅然暗夜私奔,最后卓小姐还之以《怨郎诗》仍然也是以情动人,让司马相如打马回槽。期间虽一波三折,但最后是有情人白首不分离,成为千古佳话,也让无数才子佳人艳羡千年。

知书达理,明辨是非的才子佳人都如此相处不易,平民夫妻相处就更难了。难就难在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难就难在争强好胜,公有理,婆有理谁都不服谁的无休止的争吵、和好、再争吵、再和好的无限循环(家不是讲理的地方,在家讲理一定是剪不断理还乱,故清官难断家务事);难就难在这山望见那山高,我出轨来你出墙,却还想燕瘦环肥兼得,新欢旧爱共享;难就难在油盐柴米贵却财不入门百事衰;难就难在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严相逼却仍以爱的名义战不休;难就难在对外人千好万好,热情如火,而对家人却千挑万剔,冷若冰霜;难就难在外人放个屁也是金科玉律,当作行动准则,家人说忠言却斥为歪理邪说,冷嘲热讽;难就难在我向东来你向西,夫不理妻妻不从夫,各唱各调,难就难在我教儿女你拆台却又骂“子不孝父之过”“从来慈母多败儿”;难就难在我欲孝来你忤逆,一家争斗无宁日;难就难在夫妻都是对方一辈子的差评师,相爱的人嘴里一样吐不出象牙......天下所有的夫妻几乎都是这样共老的。如此这般,怎一个难字了得?

我知道相处之难,但我无法提供夫妻相处之道。因为不幸的夫妻各有各的不幸,没人能提供适合所有人的解决方案。不过,我们可以从《易经》中找到一些“参考答案”。易经第一卦为乾卦,为纯阳之卦,象征天,象征男人、雄性的,或者长辈、上司。象辞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此卦纯阳刚健,其性刚强,其行劲健,大通而至正,兆示大通而有利,但须行正道,方可永远亨通。如果男人(丈夫)自强不息,走正道,象天一样行健(刚健恒久),取法于天,道法自然,事业有成,善待家人,那男人就得道,得道就会多助,就会元、亨、利、贞。如此,还用担心妻子不从,不贤,不慧吗?

易经第二卦为坤卦,象征地,象征女人、雌性的,或者晚辈、下属,为纯阴之卦。坤,元亨,利牝马之贞。象辞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即是说大地依形就势铺开,舒展,顺承天道,君子宜取法于地,培养深厚的德行来承载万物(承担责任)。而对于女人或雌性或晚辈下属而言,应该象母马那样柔顺地顺从,同心同德,相随行走天下,才可以成就厚德,才可以承载万物(绝非宣扬男尊女卑,如有女读者未谙易经,请不要妄生怒气,伤身伤德)。在我看来,柔顺,是女人最高贵的品质。当然柔顺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否则就是盲从。由此,我们应该明白汉字的“妈”为什么是一个女加一个马了--------女孩子要象母马一样柔顺贞祥并有深厚的德行才可以当妈妈--------柔顺贞祥,德行深厚的女子哪个“以自强不息”的男人不珍惜?

乾坤两卦是天下第一第二卦,可演化出六十四卦,象征天地阳阴。阴阳和,天地交泰,方可繁衍万物。夫妇之道与天地之道不是一样的吗?然而,千百年来书法家把“自强不息”“厚德载物”都写烂了,挂进了千家万户,可是,古人的智慧如今却只是聋人的耳朵-------摆设。

夫法天,妻法地,刚柔并济,阴阳相宜,夫唱妇随,相处可以不难。这是古人教给我们的夫妇相处的智慧,但,现代人男不守天道,女不守地道,天道与地道都紊乱了,男女各失其道的结果就是男人女人都累,都男不男女不女,都不知道何去何从,都不知道怎样处理“相爱容易相处难”的问题。一辈子无法修身齐家,一世煎熬。天下之乱,其实都源于家庭不睦。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等等虽令人羡慕,但谁能一辈子做得到呢?一旦做不到,就会产生怨恨,一有怨恨,相处就会更难。我想,爱一个人容易,忍一个人很难,忍一个人一辈子更难。因此,我觉得,夫妻相处之道说一千道一万,如果大家都不会装傻,那就一个字:“忍”(忍是爱的最高境界,装傻是忍的最高境界)。如果不忍,没有一对夫妻可以携手终老。记得有一联语说“百忍堂中有泰和”(百忍堂是有典故的,限于篇幅此不赘述),我亦深以为是,否则张氏怎么能够九世同堂连皇帝都佩服?夫妻怎么能够一世相随,克难兴家,相约来生?

因为爱你,所以忍你,不离不弃,不嗔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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